“我说,哪里可以找到一把枪?”
“我要杀了‘蜂鸟’。”
“现在。”
沈念薇平静到极致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凌,狠狠扎进ICU冰冷的空气里。护士张大了嘴,瞳孔因震惊而剧烈收缩,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谬又最恐怖的要求。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身体绷紧,眼神警惕地扫向门口——那里站着值守的警卫。
走廊里,陆卫国将军和王栋梁也听到了这清晰无比的索求。陆卫国猛地转身,布满血丝的锐利目光穿透玻璃窗,死死钉在沈念薇挺直却摇摇欲坠的背影上。王栋梁更是倒抽一口冷气,失声喊道:“小沈!你疯了?!”他顾不上自己的伤臂,就要往里冲。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低沉、带着不容置疑权威的声音,如同钢针般刺破了凝滞的空气,从ICU的通讯器里传来:
“沈念薇同志,原地待命。任何人不得靠近她,也不得给她任何武器。”
是“磐石”!
显然,这里的对话被实时监听。他的命令精准、及时,瞬间冻结了沈念薇周围的空间。门口的警卫立刻上前一步,手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眼神如鹰隼般锁定沈念薇,充满了戒备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审视。护士也迅速退到警卫身后,脸色惨白。
沈念薇仿佛没有听见“磐石”的命令,也没有感受到身后骤然升腾的紧张气氛。她依旧背对着所有人,目光死死锁在病床上毫无生气的陆铮身上,那只完好的右手,还残留着她方才滚烫泪水的湿痕。她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自己刚刚输过血、还贴着止血棉的左手。苍白纤细的手指,在冰冷的空气中,做了一个极其标准的、扣动扳机的动作。
食指微曲,指尖仿佛正感受着那并不存在的冰冷金属扳机的弧度。
她的肩膀微微下沉,手臂绷直,姿势标准得如同受过专业训练。眼神空洞,却又燃烧着一种毁灭一切的火焰。那个动作,无声地宣告着她的决心——如果此刻她手中有一把枪,她会毫不犹豫地击发,目标直指“蜂鸟”!
这个充满暴力暗示的动作,彻底点燃了警卫的神经!两名警卫瞬间拔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沈念薇的后背,厉声喝道:“不许动!举起手来!” 气氛骤然紧张到极点!
“放下枪!”陆卫国的怒吼如同惊雷在走廊炸响!他铁青着脸,一步跨到ICU门口,威严的目光扫过拔枪的警卫,“她是功臣!不是敌人!” 警卫在他强大的威压和命令下,迟疑了一瞬,枪口微微下垂,但依旧保持着高度戒备。
王栋梁也冲到了门口,隔着玻璃,看着沈念薇那凝固着杀意和绝望的背影,急得额头青筋暴起:“念薇!你冷静点!陆哥还在里面躺着!他需要你!你不能干傻事啊!”
“磐石”的声音再次从通讯器里传来,依旧冰冷,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和穿透力:“沈念薇同志,看着我。”
沈念薇扣动扳机的动作顿住了。她像一尊被唤醒的石像,极其缓慢地转过身。通红的、失去焦距的眼睛,茫然地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墙壁上的通讯器。
“磐石”的声音透过冰冷的扩音器,清晰地回荡在只有仪器嗡鸣的病房里:
“‘蜂鸟’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
“他活着,是彻底撕碎‘鼹鼠’余孽网络、挖出更深层鼹鼠、洗刷所有被污名化者清白的关键钥匙!他的口供,比一颗子弹有价值一万倍!”
“你的愤怒,我理解。你想亲手了结他,这份恨意,源于你遭受的苦难,源于你对陆铮同志的爱与痛。这份痛苦,真实而沉重。”
“但是,”磐石”的声音陡然加重,如同重锤敲击,“你的行动,你的冲动,会毁掉我们无数同志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将敌人连根拔起的机会!会让陆铮同志在矿区拼死夺回的‘归巢’档案、在青松岭疗养院用命守护你的努力——付诸东流!”
“他躺在那里,是为了守护国家机密,守护你!不是为了让你变成一个无视纪律、被仇恨冲昏头脑的复仇者!”
“你想杀‘蜂鸟’,是为了陆铮吗?还是为了发泄你自己的痛苦?如果是后者,那么你现在扣下扳机(他显然看到了她刚才的动作),杀死的不仅仅是‘蜂鸟’,更是陆铮同志用生命扞卫的信念,是你自己作为‘红箭’情报破译关键一环的荣誉和职责!更是你和他之间那份纯粹的感情!”
“磐石”的话语,字字如刀,冰冷锋利,毫不留情地剖开沈念薇被仇恨和绝望蒙蔽的心智。尤其是那句“杀死的……更是陆铮同志用生命扞卫的信念”,如同最沉重的冰水,瞬间浇灭了她眼中那毁灭一切的火焰!
沈念薇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扣动扳机的姿势彻底瓦解。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踉跄着后退一步,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仪器车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空洞的眼神里,疯狂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迷茫、痛苦和……被赤裸裸揭穿后的巨大羞耻与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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