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在颠簸的土路上疯狂疾驰,引擎的嘶吼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撕破了黎明前的寂静。车窗外,灰白的天光勉强勾勒出荒芜山野的轮廓,向后飞速倒退,如同模糊的残影。车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硝烟味和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
陆铮靠在车后座,脸色因失血而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初。左臂上沈念薇紧急包扎的绷带已被鲜血浸透大半,深色的血渍在绿色的作训服上洇开刺目的痕迹。每一次颠簸都牵扯着伤口,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但他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所有的意志力都集中在怀中被沈念薇重新接过、紧紧护在胸前的那个真空密封袋上。
冰冷的塑料薄膜紧贴着她的防弹背心,隔着薄薄的衣物,能清晰地感受到里面档案袋坚硬的棱角和那枚蝴蝶发卡的微凸轮廓。名单还在!火漆印上的蜂鸟图案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烙印在她的心头。陆铮手臂上狰狞的伤口和不断渗出的鲜血,无声地诉说着这份名单的重量——它是用忠诚与生命换来的火种。
沈念薇小心翼翼地用干净的纱布按压着陆铮伤口上方的绷带,试图减缓出血。她的手指因为紧张和后怕而微微颤抖,但动作却异常专注。消毒水刺鼻的味道混合着血腥气,让她胃里一阵翻腾,但她强迫自己忽略。看着陆铮紧抿的薄唇和额角渗出的冷汗,一种混杂着心疼、敬佩和难以言喻情愫的暖流,悄然压下了心头的恐惧。
“撑住,快到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陆铮微微侧头,对上她写满担忧的眼眸,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暖意,点了点头。没有言语,但那份在生死边缘淬炼出的信任和默契,已然胜过千言万语。
副驾驶座上,陆卫国如同沉默的磐石。他身上的作战服沾满了尘土和暗红色的血渍(有敌人的,也有他自己的擦伤),肩章上的将星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暗淡,但那双眼睛却燃烧着冰冷的火焰,锐利地扫视着车窗外可能潜藏危险的每一个角落。耳麦里不断传来营区支援部队清扫疗养院战场、追捕残敌以及外围警戒的报告声。张院长被击毙,老刘被控制,但那个代号“蜂鸟”的狙击手如同鬼魅般消失了,只留下冰冷的弹痕和悬而未决的巨大威胁。
“蜂鸟……”陆卫国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发出沉闷的声响。这个代号如同跗骨之蛆,代表着敌人最高级别的渗透和指挥者。他(或她)就在暗处,冷冷地窥视着,等待着致命一击的机会。而那份名单,就是引爆一切的导火索。
吉普车冲进营区大门时,刺耳的警报声依旧在回荡。探照灯的光柱交叉扫射,岗哨林立,气氛紧张到了极点。车子没有丝毫减速,径直冲向技术科所在的灰色小楼。楼前,技术科长老李带着几名助手和全副武装的警卫早已焦急等候。
车刚停稳,陆铮便在战士的搀扶下推门下车,脚步虽然有些踉跄,但背脊依旧挺得笔直。他拒绝了担架,大步走向老李,将那个沾着自己鲜血的真空密封袋郑重地递了过去,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老李!名单在里面!火漆印揭开后触发自毁,隐形墨水正在氧化消失!真空暂时减缓了过程,但时间不多!立刻破译!需要‘蜂鸟’密钥配合!”
老李看着真空袋里档案袋封口处那模糊不清的字迹,又看看陆铮鲜血淋漓的手臂,重重点头,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使命感:“放心!交给我!”他如同捧着稀世珍宝,转身就带着助手冲进了技术科大门。
“带陆参谋去医疗帐篷!立刻处理伤口!”陆卫国命令道,随即转向沈念薇,“念薇,你也去处理一下擦伤,然后到指挥室待命。老李那边需要时,可能还需要你对病历编号的直觉。”
沈念薇看着陆铮被医护人员簇拥着走向临时搭建的医疗帐篷,又看看陆卫国沉凝如铁的脸庞,用力点了点头:“是,陆伯伯!”
医疗帐篷里弥漫着浓烈的消毒水味和伤员的呻吟。陆铮被安置在行军床上,军医迅速剪开他被血浸透的衣袖。左臂外侧一道深可见骨的弹槽暴露出来,皮肉翻卷,触目惊心。军医熟练地清创、止血、缝合。陆铮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滚落,却始终一声不吭,目光死死盯着帐篷门口的方向,仿佛能穿透帆布,看到技术科里正在进行的无声战斗。
沈念薇坐在旁边的凳子上,一名护士帮她处理脸上和手上的擦伤和血迹。她的目光也时不时飘向门口,心悬在嗓子眼。那份名单……能完全破译出来吗?“鼹鼠”的身份……能揭开吗?
技术科内,气氛比手术室还要紧张。强光灯下,真空袋被小心地放置在一个特制的、充满惰性气体的透明操作箱内。老李戴着特制的放大目镜和防静电手套,双手稳如磐石。他小心翼翼地用显微工具,隔着操作箱的透明壁,将档案袋封口处那张正在缓慢氧化的隐形墨水纸张,与旁边高倍显微成像设备扫描下的“蜂鸟”密钥点线图谱,进行最精密的虚拟叠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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