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苗栽下的第三日,慕容雪蹲在畦边数新芽。晨露打湿了裤脚,她却浑然不觉,指尖拂过最壮的那株——紫红的茎秆上冒出片半卷的新叶,像只攥紧的小拳头,裹着嫩黄的绒毛。
“你看这株,怕是要先结果。”她回头喊林澈,却见他正往石阶上摆陶盆,里面是刚从镇上换来的薄荷,绿得能掐出水。
“摆这儿能挡挡西晒。”他擦了擦盆沿的泥,“等薄荷长疯了,摘点泡水喝,比糖水解暑。”说话间,栗栗从他肩头跳下,踩着石阶往草莓畦跑,爪子刚要沾土,就被慕容雪轻拍了一下:“不许踩,刚浇的水,别把土踩板结了。”
栗栗委屈地“喵”了一声,转头叼起林澈放在阶边的草帽,往他怀里塞——是在提醒他戴帽防晒。林澈笑着接过草帽扣在头上,帽檐压得低低的,遮住眼里的笑意:“还是栗栗贴心。”
慕容雪没接话,手里的小水壶正往草莓根须浇定根水。水流渗进土里,带着淡淡的草木灰味,那是林澈特意烧了秸秆拌的肥。她忽然想起昨日他蹲在灶膛前烧秸秆的样子,火星子溅到他手背上,他也只是皱了皱眉,继续往灶里添柴,说“草木灰肥田,比买的硝石强”。
日头爬到竹架顶时,两人坐在石阶上歇脚。慕容雪从竹篮里拿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刚蒸的米糕,撒了层细白糖。“虎娃他娘给的,说配薄荷水正好。”她递过一块,米糕的甜香混着阶边薄荷的清冽,在空气里缠成一团。
林澈咬了口米糕,忽然指着草莓畦:“你说,再过两个月,能吃上红果果不?”
“得看天。”慕容雪也咬了一口,米糕在舌尖化开,“要是多晴几天,少下点雨,说不定七月就能尝鲜。”她忽然笑了,“到时候挑最大的那颗给你,就当谢你烧草木灰的谢礼。”
林澈的耳朵红了,低头去看栗栗——它正蹲在草莓畦边,尾巴尖随着蝴蝶的轨迹轻轻晃,却懂事地没再往前挪一步。“其实……”他挠了挠头,“我更想尝你做的草莓酱,抹在米糕上,肯定甜得很。”
“那得等收了足够多的果子才行。”慕容雪起身收拾油纸包,指尖不小心蹭到他的手背,像被阶边的薄荷叶子扫过,有点痒。
午后下了场小雨,不大,却把草莓叶洗得发亮。林澈搬来竹帘搭在畦上挡泥水,慕容雪则把晒好的荠菜干收进陶瓮。雨声淅淅沥沥打在竹帘上,像在数着日子。栗栗蜷在窗台的软垫上打盹,耳朵却竖着,听着两人在屋里走动的声响——林澈在劈柴,斧头起落的节奏很稳;慕容雪在择菜,菜梗断裂的脆响很轻,混在一起,竟比檐角的雨声还要让人安心。
雨停时,夕阳从云缝里漏下来,给石阶镀了层金。慕容雪推开房门,见林澈正蹲在草莓畦边,用手指把被雨水冲歪的苗扶直,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他的裤脚沾着泥,草帽歪在脑后,露出被雨水打湿的额发,却浑然不觉,眼里只盯着那些嫩生生的绿。
她忽然想起刚栽苗时,他非要在畦边种一圈向日葵:“等向日葵长起来,能给草莓挡挡强光,秋天还能嗑瓜子。”当时觉得他多此一举,此刻看着他认真扶苗的样子,倒觉得那圈还没发芽的向日葵种子,已经在土里藏好了暖意。
“天黑了,进屋吧。”慕容雪走过去,递过块干净的布巾。
林澈接过擦了擦手,忽然指着草莓叶上的水珠:“你看,这水珠里有彩虹。”
她凑过去看,果然,阳光透过水珠,折射出细碎的七彩光,像撒了把碎宝石。两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落在草莓畦边,挨得很近,像在守护着那些藏在泥土里的甜,和那些说不出口,却在心里慢慢发了芽的期待。
夜里,慕容雪躺在床上,听见窗外栗栗轻手轻脚跳上窗台的动静,想来是去看它的“领地”。月光透过窗纸落在被角,她忽然想起林澈说的草莓酱,嘴角忍不住弯了弯——或许,等草莓红透时,真该多做些,装在小陶罐里,埋在院角的槐树下,等冬天挖出来,就着雪天的炉火,慢慢吃。
后半夜落了场细霜,天刚亮,慕容雪就披了件厚袄子往草莓畦跑。刚推开门,就见林澈已经蹲在畦边,手里攥着块粗布,正小心翼翼地给草莓苗拂去叶上的白霜。
“你咋起这么早?”她走过去,见他鼻尖冻得通红,忍不住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往他脖子上绕了两圈,“霜不重,太阳一出来就化了,不用这么仔细。”
林澈的脖子被围巾裹得发热,连带着耳根也烫了起来:“怕把新叶冻坏了,你昨天还说这株最有盼头。”他指的是那株最先冒芽的草莓,此刻叶片上的霜被拂去,露出底下泛着光泽的嫩绿,倒比昨日更精神了些。
慕容雪蹲下身,指尖碰了碰叶片,果然是暖的——林澈怕粗布伤着苗,刚才竟是用掌心一点点焐化的霜。她没说破,只从竹篮里拿出两个热乎的菜团子:“虎娃他娘给的,萝卜馅的,趁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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