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意识彻底沉沦、被黑暗吞噬的前一瞬,他模糊的、染血的视野边缘,看到了下方那道混合着混沌与血色的粗大光柱。在失去了血爪这主要目标后,光柱终于稳定了下来,不再剧烈摇曳,光芒剧烈一闪,如同夜空中最后的烟火,带着其中所有磐石部落遗民——那些脸上带着悲怆与离别之苦、眼中却又燃烧着希冀与决然光芒的人们——瞬间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只有光柱消失后,那片微微扭曲的空间,还证明着曾经的星路存在过。星路,彻底闭合了。
乌坎长老那饱含悲痛、决然,又带着一丝对他无尽期盼的复杂眼神,如同最深刻的灵魂烙印,穿透了层层黑暗与剧痛,清晰地映照在他即将沉寂的心湖上,成为了厉烽沉沦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那眼神,比血爪的物理冲击更沉重地砸在他的心上,混合着未能完全守护的愧疚、对逝去同胞的哀悼,以及一丝必须活下去、必须回去的沉重责任。
随后,便是绝对的、永恒的黑暗与彻骨的冰冷,淹没了所有。意识如同沉入万载玄冰之中,连思维都被冻结。
……
时间,在这片虚无之中,彻底失去了意义。没有日出月落,没有星辰流转,只有永恒的、令人窒息的寂静和偶尔如同幽灵般划过的不规则空间涟漪,带来细微的、仿佛玻璃摩擦的声响,更添几分诡异。
厉烽的意识,在这片绝对的虚无与冰冷中漫无目的地漂浮,仿佛一片脱离了母树、在无边冥河中沉浮的枯叶,随时可能被一个微小的浪花打散,彻底消融。剧烈的痛苦并未因昏迷而远离,反而如同附骨之疽,从身体每一寸碎裂的骨骼、每一丝撕裂的经脉中传来,汇聚成一股毁灭性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永不停歇地冲击着他残存的、模糊的感知。他的神魂更是如同狂风中的残烛,火光微弱得只剩下一个小点,摇曳不定,明灭闪烁,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熄灭,融入这片永恒的虚无。识海之内,一片狼藉,往日奔腾咆哮、如同金色海洋的神念之力如今枯竭如死海,只剩下干涸的河床与零星的水洼,映照着破碎的天空。
丹田之内,那原本应该璀璨生辉、缓缓旋转、如同宇宙雏形的混沌道胎,此刻黯淡得如同蒙尘的灰色石球,表面布满了细微的、仿佛闪电状的裂痕,触目惊心。它仅凭着最本能的求生欲望,以几乎难以察觉的速度,极其缓慢地、艰涩地旋转着,试图从这死寂的虚空中汲取那稀薄到几乎不存在的、游离的混沌能量,这个过程缓慢而低效,如同即将干涸的河床在拼命汲取着空气中微不足道的露水,勉强维系着厉烽这具破败躯壳内最后的一线生机,不让那点生命之火彻底熄灭。
那传承自远古、神秘莫测的帝血,在他近乎枯竭、如同龟裂大地的血管中缓慢而沉重地流淌着,如同一条濒临断流的地下暗河,水流浑浊而无力。然而,它终究是帝血,依旧带来了一丝微弱的、却无比坚韧的、仿佛源自生命本源的暖意,如同寒冬深夜里的最后一点篝火余烬,虽然无法驱散严寒,却牢牢护住他灵台最后的一点清明,不让其被绝对的虚无同化、吞噬。正是那历经万劫磨炼出的、深入骨髓灵魂的坚韧意志,在此刻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即便在无意识的沉沦中,那“活下去”、“要回去”、“承诺未践”、“部落的希望”等本能执念,也如同深深扎入命运长河底部的古老锚点,沉重而坚定,定住了他即将溃散、即将融入虚无的真灵,不曾彻底迷失在这永恒的放逐之中。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只是短暂的一瞬,又或许已流逝了千年万年。在这片虚无中,时间只是一个空洞的概念。
一阵剧烈的、毫无征兆的空间震荡将他从深沉的、近乎永恒的混沌中 partially 惊醒。这种感觉并非来自外界的声音或物理冲击,而是源于空间结构本身的扭曲和折叠,仿佛他所在的这片虚无,正被一只无形巨手肆意揉捏、撕扯,发出沉闷的、源自维度本身的呻吟。他感觉自己如同暴风雨中一叶完全失去了舵的扁舟,被一股狂暴而混乱的虚空暗流裹挟,身不由己地随波逐流,完全无法预测下一刻会被抛向何方。身体在混乱的、如同锋利刀片般的法则碎片中无助地翻滚,时而感受到能冻结灵魂、连思维都能冰封的极寒,仿佛每一个细胞都要被彻底冰封,化为虚空尘埃;时而又仿佛被丢入天地熔炉的核心,承受着焚尽万物、灼烧灵魂的炽热灼烧,连无形的神念都仿佛要被点燃。
在这颠沛流离、痛苦不堪的漂流中,偶尔会有一些光怪陆离的碎片景象,如同濒死前的幻觉,又像是时空错乱的投影,强行闯入他模糊的、几乎停滞的意识层面——那是破碎的、失去所有光泽与生机、如同巨兽苍白尸骨般漂浮在黑暗中的星辰残骸,诉说着宇宙的冷酷与生命的渺小;是扭曲的、无法用常理理解的、仿佛由噩梦编织而成的生物阴影,在远处虚空一闪而逝,散发出令人极度不适、直抵灵魂深处的诡异波动,充满了恶意与未知;甚至是一些古老而宏大的战场遗迹碎片,断裂的、依旧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神兵,破碎的、沾染着暗沉血迹的战旗,以及那凝固在时空结构中、仿佛永恒回荡的呐喊与冲天杀意……这些都并非是真实的物体,而是虚空夹缝中残留的、强烈到足以烙印在时空结构上的历史印记碎片,此刻被他这艘“破船”般的意识偶然掠过、被动感知到,更添几分漂泊的苍凉与危机四伏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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