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烽只觉浑身一轻,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从冰冷的深海骤然浮出水面,得以大口呼吸。他瘫在座椅上,胸膛剧烈起伏,贪婪地喘息着,冷汗早已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冰冷的布料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后怕的寒意。道胎内,那疯狂反扑的黑莲邪火仿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净化之力狠狠灼伤,发出一声无声的哀鸣,不甘地缩回了封印深处,那蔓延至眼瞳的黑色也如潮水般退去,重新显露出底下混沌未明的青辉。
他抬起头,目光骇然地望向那盏已然恢复平静、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安的威严余韵的古灯。灯焰稳定地跳动着,微弱白光如初,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击只是幻觉。
“这…究竟是什么层次的器物?”厉烽声音沙哑地低语,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撼,“竟能轻易灭杀这些诡异的影妖,其力场甚至能直接影响修行者的识海与道基……”
这绝非寻常的法宝,其来历恐怕大得惊人。槎主让他来此寻找守墓人,难道与这盏古灯也有莫大关联?
还不等他细想,更令人惊异的变化发生了。
那古灯发出的金色光辉并未完全消散,剩余的光芒仿佛拥有生命与灵性般,如同流淌的黄金溶液,缓缓在空中蜿蜒、汇聚,最终竟在灯盏前方不远处,于那片扭曲的虚空与残骸之间,勾勒出了一条原本根本不存在的路径!
那并非由砖石或能量构成的实体道路,而是由扭曲的光线、折叠的空间波纹以及若隐若现的古老符文共同编织而成的一条隐秘通道。它蜿蜒曲折,如同一条透明的光之蛇,径直延伸向坟墓带最深处那片最黑暗、最密集、散发着最浓烈不祥气息的残骸区域。
路径的尽头,空间如同水波般微微荡漾、扭曲,隐约可见一片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废墟轮廓。那片废墟更加古老,更加残破,散发出的气息带着一种亘古的死寂与苍凉,仿佛埋葬着某个被时光长河彻底遗忘的纪元,仅仅是远远望去,就让人感到灵魂深处的悸动与沉重。
厉烽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血液加速流动,冲击着耳膜。
守墓人!
这条被古灯之光揭示的、隐藏于虚空褶皱之中的路径,极有可能就是通往槎主口中那位“守墓人”所在地的关键!
希望之火再次燃起,而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具体,仿佛触手可及!
但他没有立刻行动。绝境中的希望往往伴随着最致命的陷阱,这是他无数次在生死边缘用鲜血换来的教训。经历了宗门覆灭、挚友背叛、一路追杀,他早已不是那个会因为一线生机就热血上头、不顾一切的懵懂少年。
他强行压下胸腔中翻涌的激动与迫切,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因过度消耗和接连冲击而有些紊乱的气息平复下来。他仔细检查着星槎的状况——能量核心彻底沉寂,如同死去的星辰,只有几处应急法阵依靠着最后的残存能量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维生系统,舰体多处受损,结构完整性大幅下降,别说再次启动,就连维持目前的悬浮状态都显得岌岌可危。
不能再依赖星槎了。
厉烽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小心翼翼地将星槎尽可能稳定地停靠在青铜古灯光芒笼罩范围的边缘,这里似乎相对安全。然后,他运转起体内所剩无几的混沌之力,一道微弱的青光包裹住他的身体,他如同一条灵活的游鱼,悄无声息地脱离了星槎舱门,悬浮在冰冷的虚空中。
亲自置身于这片坟墓带,那股无处不在的死寂与压迫感更为清晰强烈。他谨慎地靠近那条光影路径,不敢有丝毫大意。神识如同最精细的触须,缓缓向前延伸,细细扫描着路径的每一寸空间,感知着其中蕴含的能量流动与法则脉络。
果然!这条路径周围的空间结构极其脆弱和不稳定,布满了肉眼和常规神识难以察觉的隐性裂缝与空间陷阱,如同隐藏在美丽珊瑚丛中的致命毒刺。能量的流向也混乱不堪,时而平静如湖面,时而狂暴如激流。若非这古灯之光形成的路径作为指引,别说安全通过,就连发现其存在都几乎是痴人说梦。那尽头传来的气息,虽然古老死寂,却奇异地并没有给他明显的恶意感,反而有一种沉静的、仿佛在等待什么的意味,但同样,也感受不到任何属于生灵的活力。
去,还是不去?
这是一个没有选择的选择题。星槎已废,能量耗尽,后退无路,滞留此地无异于等死,无论是被可能再次出现的影妖吞噬,还是被狩盟的追兵发现,都是死路一条。眼前这条路径,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是绝望中唯一的绳索。纵然前方可能是另一个更可怕的陷阱,是通往地狱的入口,他也必须去闯一闯!
厉烽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金属和尘埃味道的虚空之气,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彻底斩断,取而代之的是磐石般的决然与孤注一掷的厉色。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盏静静燃烧、仿佛亘古不变的青铜古灯,将那古朴神秘的造型、那微弱却坚韧的灯火,牢牢镌刻在记忆的最深处。这盏灯,于他有救命指路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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