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藏崩灭的最后景象,是吞噬一切的黑暗与震耳欲聋的轰鸣。那并非寻常的声响,而是空间结构本身在哀鸣、在坍缩、在归于死寂的最终悲歌。厉烽只觉得自己的神魂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强行从躯壳中扯出,又狠狠掼入无尽的能量乱流之中,每一寸感知都承受着凌迟般的剧痛。意识如同狂风中的残烛,明灭不定,随时会彻底熄灭。唯有体内那一道得自神秘祭坛的暗金本源,在此刻显露出其不凡,它如同最忠诚的卫士,又似一道坚韧无比的生命锚线,死死护住他心脉最后一点生机,以及那刚刚经受毁灭性锤炼、布满了蛛网般裂痕、却又在破碎边缘隐隐透出一丝混沌初开、顽韧不屈微光的道基。
不知在混乱与痛苦的深渊中沉浮了多久,或许只是时空错乱的一瞬,又或许是万物轮回的万古。
一种绝对的失重感率先唤醒了他的触觉。没有上下左右,没有引力的牵引,仿佛存在本身都失去了依托。紧接着,是冰冷,一种穿透一切防护、直抵灵魂核心的虚无之冷,并非寻常的低温,而是缺乏任何能量与生命迹象的、绝对空无的寒意。最后,是寂静,一种厚重得足以压垮耳膜的、连自身血液流动声都听不到的死亡寂静。
他艰难地,仿佛撬开万钧巨石般,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即便历经生死、心志坚韧如厉烽,也在瞬间窒息,心神为之冻结。
没有想象中破碎的大地,没有熟悉的天空,甚至失去了“方向”这个概念。
他正漂浮着,像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置身于一片广袤无垠、绝对黑暗、绝对寂静的虚无之中。这里,是声音的坟墓,是光明的禁区,是生命的荒漠。唯有在极远处,凭借浊视左眼的微弱夜视能力,才能隐约看到一些巨大无比的、残缺不堪的阴影,如同巨兽的尸骸,沉默地悬浮着。
它们轮廓各异,惊心动魄:有断裂的山脉,棱角狰狞,断面平滑如镜,仿佛被无上伟力生生劈开;有破碎的星辰残骸,表面坑洼不平,凝固的熔岩痕迹诉说着曾经的炽热与爆发;更有一些,像是某种无法想象的庞大生物的骨骼化石,扭曲的弧度与巨大的尺寸,挑战着认知的极限。它们全都静默无声,纹丝不动,如同一座座漂浮在永恒黑夜中的墓碑,共同构成了一片不知存在于何方、埋葬了何等辉煌过往的……星骸墓地。
冰冷、死寂、空旷得令人疯狂绝望。
彻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渗透而来,无孔不入,不仅侵蚀着他的肉身,更试图冻结他的思维与求生的意志。偶尔,一些稀薄却极度狂暴的未知能量流,如同宇宙暗流中的隐形刀刃,悄无声息地刮过他的身体,带来一阵阵刺骨的疼痛,在他本就重伤的体表留下细微的割痕。
厉烽猛地一个激灵,强烈的危机感驱散了最后一丝迷茫,让他彻底清醒过来。他立刻凝神内视,检查自身状况,心头顿时沉入无底深渊。
伤势极其严重,远超想象!体内经脉多处断裂,灵力运转晦涩不堪,如同淤塞的河道;五脏六腑均有不同程度的移位与震伤,每一次心跳和呼吸都牵扯着剧痛;而那刚刚成型的混沌道基,更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蛛网般裂痕,光芒黯淡,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崩碎,化为齑粉。一身力量几乎消耗殆尽,连维持在这虚无中最基本的漂浮和姿态调整,都显得异常勉强,需要耗费巨大的心神。
他下意识地握紧右手,【薪守护】那熟悉而冰冷的金属刀柄触感传来,在这绝对的虚无中带来了一丝奇异的慰藉。长刀似乎也灵性受损,刀身光芒比往常黯淡了许多,但刀锷处那新嵌合的、来自遗藏祭坛的暗金碎片,却散发着微弱的、恒定的暖意,如同寒夜中的一点篝火,顽强地驱散着周遭部分侵蚀神魂的虚无寒意。
必须尽快疗伤!否则,根本不需要什么敌人追来,他自己就会在这片死寂虚无中,被冻成一座永恒的冰雕,或是被那些狂暴的能量暗流撕成碎片,成为这片墓地新的、微不足道的点缀。
他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惶惑、孤独以及对未知的恐惧,深吸一口(尽管吸入的只是冰冷的虚无),回忆起《砺骨经》终极篇章中记载的、凶险万分却也强大无比的疗伤法门。此法需引极端能量淬炼己身,破而后立,与眼下处境可谓绝配,但也九死一生。此刻,他已别无选择。
他艰难地在这失重状态下,模拟出盘膝而坐的姿态(实际上更接近于一种无奈的蜷缩),意识高度集中,沉入体内那片狼藉的“战场”。他小心翼翼地,以神念为针,以那缕暗金本源能量为线,开始进行最精密的“缝合”工作,一点点地修补那濒临破碎的混沌道基。每一次细微的能量牵引,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和道基即将崩溃的震颤,如履薄冰。
同时,他尝试运转《砺骨经》法门,极其谨慎地吸纳周围那稀薄而狂暴的未知能量。
过程痛苦而缓慢到了极致。每一次将一丝那狂暴能量引入体内,都如同生生吞下无数锋利的刀片,在经脉中横冲直撞,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全靠那暗金本源勉强调和、缓冲,再经由心火的艰难煅烧,才能炼化出微不足道的一丝精纯能量,缓缓融入道基裂纹之中。道基上的裂纹,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极其缓慢地开始愈合。但随之而来的,并非是舒缓,而是更深层次的、源自大道根基的麻痒与剧痛,仿佛有亿万只微小的蚂蚁在骨髓最深处、在灵魂本源上疯狂地啃噬、爬行,这种痛苦远超肉体伤痛,几欲让人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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