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晚风,带着白日里残存的微燥和夜间悄然渗入的凉意,像情人温柔却不容拒绝的手,轻轻拂过夏语房间敞开的窗。窗沿上那串小小的玻璃风铃,被这气流撩拨,发出几声极其细微、如同梦呓般的“叮铃”声。
这细碎空灵的声响,像一根无形的丝线,瞬间勒断了夏语脑海中那场温存又滚烫的余韵。
他猛地从书桌前抬起头。房间里没有开顶灯,只有桌上一盏老旧的绿色台灯,固执地撑开一小团昏黄的光晕,将他和他面前摊开的笔记本笼罩其中,也将周围更广阔的黑暗衬得愈发浓重、沉寂。光影在他年轻而略显疲惫的脸上切割出明暗的界限,鼻梁和下颌的线条在暗影里显得格外清晰。
几秒钟前,他的思绪还沉溺在回家路上那漫长又短暂的拥抱里。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刘素溪发梢的柔顺触感,鼻尖仿佛还萦绕着她身上那股混合着淡淡洗衣液清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雪后松林般的清冷气息——那是一种奇异地能让他所有躁动瞬间平息的、令人安心的味道。她的颤抖,她的泪水,她埋在他怀里时那种全然交付的脆弱感……每一个细节都在脑海中反复回放,带着灼人的温度和沉甸甸的分量。
风铃的轻吟,将他从这令人心颤的温存幻境中,猛地拽回了现实冰冷的黑暗里。
黑暗,并非仅仅指房间的物理环境。更是指笼罩在他们头顶那片无形的、由流言蜚语、冰冷校规和无数窥探目光编织成的巨大阴云。论坛上那些刺目的标题、恶意的揣测、王文雄严肃的警告……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才那点虚幻的暖意。
夏语放在桌上的手,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尖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阵钝痛。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夜的气息。
不能再这样了。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面前摊开的、一片空白的笔记本上。昏黄的灯光在纸页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却无法驱散他眼底凝聚的沉重。笔尖悬停在纸页上方,像一柄亟待落下的裁决之剑。
“面对流言蜚语,我该怎么办?”
他写下第一行字,笔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墨水在纸页上洇开一个小点。
“像今天这样……慌张,失措,只会让她更加担心,更加不安。”
笔尖停顿。他仿佛又看到了车棚里刘素溪那张写满焦虑和担忧的脸,看到了她奔向自己时踉跄的脚步。一个连自己都无法稳住阵脚的人,如何能为她撑起一片晴空?又如何配得上她那份全然的信任和依赖?
“这不行。”他重重地写下这三个字,像是在对自己下达最后的通牒。笔尖划破纸背,带着破釜沉舟的力量。
台灯的光晕像一个孤岛,将他与周遭的黑暗隔开。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而清醒,穿透了眼前的纸张,审视着自己,也审视着横亘在他与刘素溪之间那道无形的鸿沟。
她是高二的学姐,是广播站高高在上的站长,是实验高中无数人仰望的“冰山美人”。她站在聚光灯下,从容、冷静、光芒万丈。
而他呢?只是一个刚入学不久的高一新生。顶着学生会纪检部一个普通部员的名头,在团委会副书记的候选名单里也仅仅是个“候选”。在那些汹涌的流言面前,他连自保都显得捉襟见肘,更遑论保护她?
身份、年级、阅历、位置……这些差距,如同冰冷的铁幕,横亘在那里,无法改变,不容忽视。
“能改变的……只有我自己。”夏语喃喃自语,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笔尖再次落下,字迹变得沉稳而有力。
“我的实力。”
“我的所见所闻。”
“我的……肩膀是否足够可靠。”
一个念头如同惊雷,在他混沌的脑海中炸开,瞬间照亮了前路:他不能再像过去那样了!不能再满足于“还不错”的成绩,不能再对社团活动抱着“混混就行”的态度,不能再任由自己懒散下去!那些曾经模糊的目标,那些被各种社团职务分散的精力,此刻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灼热的渴望重新点燃、凝聚!
他猛地坐直身体,台灯的光在他眼中跳跃,燃起两簇名为“决心”的火焰。
他翻开笔记本新的一页,像一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将军,开始书写他的檄文:
一、学习:
目标:年级前十。不,前五!
行动:每日预习、复习时间加倍。数学错题集必须当天整理消化。英语单词每日定量,雷打不动。语文积累本随身携带,碎片时间利用起来。不懂就问,绝不拖延!
二、篮球:
目标:入选校队首发!打进县队!目标——全国高中生篮球联赛!
行动:晨练提前半小时,强化体能和基础。放学后加练一小时投篮和突破。研究比赛录像,提升战术意识和阅读能力。周末找更强的队伍打对抗赛!
笔尖在“全国高中生篮球联赛”下面划下两道重重的横线。那曾是他心底遥不可及的梦,此刻却成了他必须攀爬的高峰。他仿佛看到了聚光灯下更广阔的球场,听到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只有站在那样的高度,才能拥有足够的分量,才能让那些流言蜚语显得苍白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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