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十五年,二月初,关东平原,江户城下。
初春的关东平原,本该是万物复苏、农人忙于春耕的时节。湿润的空气中本应弥漫着泥土与新芽的清香,田埂间应有早樱零星绽放。然而此刻,这片环绕着江户湾的广阔土地,却被战争的铁蹄彻底践踏。
自西路军在关原决战中摧枯拉朽般粉碎了幕府最后的主力野战军团后,明军东进之路便再无真正的阻碍。旌旗所指,沿途藩镇或箪食壶浆,望风归降,或负隅顽抗,却皆是一触即溃。
如今,这座德川幕府倾注数代心血经营的巨城——江户,那巍峨的轮廓已清晰地矗立在远征军视野的尽头,如同最后一头蜷缩在海湾旁的困兽。
站在临时搭建、高达三丈的木质指挥望楼上,海军提督俞咨皋与伏波伯戚镇海并肩而立。强劲的海风带着咸腥气息吹拂着他们的战袍下摆。两人手中昂贵的千里镜,正仔细地扫视着远方那座巨大的城池。
江户城依山傍海而建,城郭层叠绵延,无数的屋舍、町屋、武家宅邸鳞次栉比,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其规模堪称当之无愧的东亚第一大城。高大的石垣由巨大的花岗岩垒砌而成,在初春的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数道深邃宽阔的护城河如同玉带般环绕其间,水光潋滟却暗藏杀机;城中心,那座巍峨壮丽的天守阁直插云霄,层叠的飞檐与金鯱在云层缝隙透出的光线中闪耀,无声地宣示着德川家不可一世的权势与积累数十年的惊人财富。
“好一座雄城!”戚镇海缓缓放下千里镜,古铜色的脸上先是掠过一丝纯粹的、军人对宏伟建筑的赞叹,但随即,那赞叹便化为刀锋般的冷厉,“城高池深,结构谨严,德川家康确实选了个好地方,也下了血本。可惜,今日之后,此城便要在你我手中,在我大明王师的雷霆炮火下颤抖、崩裂!”
俞咨皋面色沉静如水,目光依旧透过镜片,冷静地分析着城墙的防御节点,语气淡然而笃定:“戚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城之坚,在于守城者之心。德川幕府气数已尽,民心离散,军心溃散,纵有坚城巨垣,也不过是困兽之斗的最后巢穴罢了。”他微微侧头,对侍立身后的传令亲兵道:“传我将令,各军按预定计划,完成合围。水师所有战舰,前出封锁江户湾及所有出入水道,片板不得入海!陆师各营,依划分配置,构筑攻城阵地、炮兵位点及冲击出发壕沟。明日辰时,准时开始总攻前的炮火准备,不得有误!”
“得令!”数名传令兵轰然应诺,声音铿锵,随即转身,沿着陡峭的木梯飞奔而下,马蹄声与唿哨声迅速远去。
命令如同投入静水中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庞大的明军战争机器开始高效、精准地运转起来。西路军主力数万人马,分成数股巨大的洪流,如同死神挥舞的钢铁钳臂,从西、北两个主要方向,沉稳而坚定地向江户城下逼近。工兵部队率先行动,铁锹翻飞,尘土飞扬,一道道之字形的交通壕、一座座半埋式的炮兵掩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平原上蔓延。步兵们则在外围构筑简易营寨,设立鹿角、拒马,警戒森严。
与此同时,江户湾方向,登莱水师主力舰队的身影,也如同移动的山峦,出现在海平线上。以“定远”、“镇远”两艘庞大的铁甲舰为首,其后跟随着“靖远”、“来远”、“经远”、“致远”等另外六艘铁甲巨舰,再后方,是数十艘体型稍小但航速迅捷的巡洋舰、炮舰以及大量的辅助船只。
这支庞大的舰队排成威严的战列线,浩浩荡荡地驶入江户湾深处,黑色的炮口从侧舷的射击孔中探出,如同刺猬竖起的尖刺,彻底封死了通往浦贺水道的所有海路,也堵死了江户城通过海路获得增援或逃亡的最后一线希望。江户,已成瓮中之鳖,陆海皆绝。
江户城内,将军府(江户城本丸御殿)。
与城外明军井然有序的备战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江户城内末日降临般的恐慌与彻底的混乱。
往日里繁华喧嚣、人流如织的城下町,此刻已是店铺紧闭,门窗钉死,街道上行人绝迹,只有被遗弃的杂物在风中滚动。偶尔有一队队足轻(步兵)和低级武士面色仓惶、队形散乱地奔跑而过,沉重的草鞋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杂乱的回响。空气中弥漫着灰烬、恐惧和一种近乎凝滞的绝望气息。远处,隐约传来妇孺的哭泣和男人歇斯底里的叫骂。
将军府,德川幕府权力的核心,此刻更是愁云惨淡,往日肃穆庄严的气氛被一种死寂般的压抑所取代。廊下的侍女、小姓行色匆匆,脸上毫无血色。
“将……将军大人!不好了!明寇……明寇已完成四面合围!海上……海上也全是他们的巨舰,帆樯如林,望不到边!我们……我们被彻底包围了!”一名浑身尘土、甲胄歪斜的信使,连滚带爬地冲进气氛凝重的大广间(主殿),几乎是扑倒在光洁的地板上,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带着哭腔和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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