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尘领命的瞬间,玄色衣袍下摆扫过青石阶的霜气。星阁藏书阁的烛火自此彻夜未熄,他将星阁百余名精通古文字与档案整理的修士尽数调遣,自己则埋进故纸堆的瀚海——蠹虫蛀空的木匣里,是二十年前钦天监的残缺档册;墨迹晕染的残页上,是被划得面目全非的谶语记录。牵扯者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地方小吏,许多关键卷宗要么被火焚去半卷,要么被人用特殊墨汁篡改得字迹模糊。搜寻如在泥沼中跋涉,可沈静姝的谕令如淬火的铁令,刻在每个人心头:“哪怕掘开宗正寺的地砖,也要把真相碎片刨出来。”
与星阁的焦头烂额相比,乾元殿的空气更显凝滞。沈静姝的状况一日重过一日,百兽园那番情绪激荡,如同给体内蛰伏的古神核心点燃了引线。那源自“饕客”的黑暗力量,早已在她经脉中盘根错节,像淬了冰的毒藤,每分每秒都在啃噬她的生机,与两枚星核碎片散发的银蓝色星灵之力,在脏腑间展开寸土不让的拉锯。她时常在批阅奏折时歪倒在御案上,意识坠入无边寒渊,唯有指尖攥紧那两枚温凉的碎片,感受着其中流动的星脉,才能从黑暗中挣扎回神,指甲掐进掌心的刺痛,成了维持清醒的唯一锚点。
太医署的院正带着三位供奉束手无策,银针探入经脉便被黑气震断;星阁最精纯的“曦光疗愈术”落在她身上,也只如投入冰海的火星,转瞬便被黑暗吞噬。萧逸尘每次入殿汇报,都能看见御案上染着淡红血痕的奏折,可他除了加快查案速度,再无他法,焦虑如藤蔓缠心,几乎要撑裂胸膛。
就在这内忧外患的绝境里,一道惊雷般的消息从星阁最深处炸响。负责看守禁地的守藏执事,几乎是踉跄着冲进乾元殿,玄色法袍上还沾着星砂碎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陛下!星、星骸异动!”
那几块从北境冰川洞穴运回的星骸碎片——星舟“希望之星”的船体残片,一直被封存在星阁禁地的“锁灵阵”中,连同那具保存完好的星灵族先驱遗体,皆是帝国最高机密。可此刻,执事带来的消息颠覆了所有认知:“那些星骸碎片正往外涌银蓝光晕,能量波动越来越强,与陛下您手中的星核碎片……产生了共鸣!连先驱遗体眉心的王族烙印,都在跟着闪微光!”
话音刚落,秦岳派往北境的暗哨也传回急报,密信上的字迹潦草急促,墨痕未干:“冰川禁地地底频发低频震动,规律如巨兽心跳,冰层下似有庞然之物苏醒,地面已裂出蛛网状纹路。”
正靠在引枕上喘息的沈静姝,听到“共鸣”二字时,黯淡的眸子骤然亮起,像寒夜中刺破乌云的星芒。她猛地坐直身体,牵动体内伤势引发一阵剧咳,却固执地抬手止住要上前搀扶的宫人。袖中星核碎片微微发烫,与心口古神核心的灼痛形成奇异的呼应,一个念头如闪电劈入脑海——
星核是心脏,星骸是躯壳!它们本就同属一体!是她体内的星核碎片在呼唤散落的“肢体”,而那沉眠万古的星舟残骸,或许也因这呼唤,或是“织网者”与古神力量的刺激,正从沉睡中睁开眼!
这是悬在头顶的利剑,也是能救命的浮木。若能让星骸与星核重新相连,或许能借完整星舟的力量,彻底压制甚至净化体内的黑暗;或许能借着共鸣,精准定位其他星核碎片的下落。可这念头背后,是深不见底的凶险——谁也不知道,唤醒一艘来自高等文明、沉睡万年的星舟,会引发怎样的灾难?“织网者”若察觉,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前来争夺。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萧逸尘得知她的意图后,第一时间跪伏在地,玄色衣袍铺展如墨,“星舟之力远超我等认知,其内部能量场早已紊乱,强行引动无异于点燃火药桶!不如等星辉长老前来商议,星灵族对星舟的了解,远胜我等……”
“等不了。”沈静姝的声音虚弱得像风中残烛,却带着斩钉截铁的重量,她抬手按住心口,那里的疼痛让她说话都带着颤音,“我的身体撑不到碎片集齐,‘织网者’更不会给我们喘息的时间。这场赌局,必须赌。”
她看向阶下的萧逸尘,眼底闪过一丝深意:“况且,这何尝不是试出星灵族真心的机会?”
萧逸尘猛地抬头,瞬间领会了其中关节——将星骸异动与陛下的计划“无意”泄露给星辉长老,若星灵族真心相助,必会倾囊相告星舟秘辛;若他们心怀鬼胎,必会在言语神色间露出破绽。他深吸一口气,叩首道:“臣明白,这就去安排,并‘恰巧’让星辉长老知晓此事。”
不出半日,星辉长老便带着四名星灵族核心族人站在了乾元殿内。他苍老的面容上满是凝重,浑浊的眼底却翻涌着难以掩饰的激动,刚行礼便急切发问:“陛下,老臣感应到北境星骸的共鸣波动,此事是否属实?”
沈静姝靠在嵌着星纹的引枕上,苍白的指尖紧紧攥着星核碎片,指节泛白:“确有此事。星骸与朕所持碎片共鸣,北境冰川亦有异动。朕意已决,亲赴北境引动星骸,一则解决体内隐患,二则寻找其他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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