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如同滴入静水的墨汁,在宫闱这潭深水中悄无声息地晕染开来。关于丝线来源的追查、关于三日后将彻底搜查废殿的风声,经由裴远精心安排的渠道,以各种“偶然”的方式,精准地飘入了该听到的人耳中。
接下来的两日,表面依旧平静,但监视曹敬癸的暗哨却回报,这位司正太监虽日常行止如常,但一些细微之处却透出了不同。他打养生拳时,某个招式比平日多重复了两次;用膳时,对着平日最爱的一道菜却罕见地未动一筷;与人对弈时,竟下错了一手布局多年的暗棋。这些细微的变化,落在有心人眼里,便是内心波澜的惊涛骇浪。
第三日,夜幕如期降临,浓云蔽月,星子稀疏,正是夜行者最喜欢的天气。宫门下钥,各宫苑渐次熄灯,唯有巡更侍卫的脚步声和远处更梆声,偶尔划破寂静。
冷宫及附近连片的废殿区域,早已被划为禁区,白日里都少有人迹,入夜后更是漆黑一片,残垣断壁在夜色中如同蹲伏的巨兽骨骸,散发着阴森腐朽的气息。唯有几处关键路口,有厂卫的明哨驻守,但也因夜深困乏,不免有些松懈。
子时刚过,一条黑影,如同鬼魅般贴着宫墙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废殿区域。黑影对地形极为熟悉,巧妙地避开了明哨的视线,利用断墙、荒草、廊柱的掩护,身形飘忽,速度快得惊人,直扑那日曹敬癸曾留意过的废弃偏院。
黑影正是曹敬癸!他换上了一身紧束的黑色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哪还有平日半分老迈恭顺的模样,身形矫健得如同换了一个人。
他如同狸猫般蹿到那处排水沟旁,警惕地四下环顾,确认无人后,迅速蹲下身,手指在长满青苔的砖石缝隙中仔细摸索。片刻,他指尖触到一块略微松动的砖石,轻轻一抠,竟将其取了下来,露出后面一个不大的空洞。
就在他伸手入洞,似要取出或放入何物之际——
“曹司正,深夜至此,好雅兴啊。”
一个冰冷的声音骤然响起,打破了死寂!与此同时,四周火光乍现,数盏气死风灯同时亮起,将这片小小的偏院照得如同白昼!
裴远手持钢刀,带着七八名精锐厂卫,从不同方向的隐蔽处现身,呈合围之势,将曹敬癸牢牢困在中心。他们早已在此埋伏多时!
曹敬癸身体猛地一僵,伸入洞中的手顿住了。他缓缓站起身,蒙面巾上的双眼死死盯住裴远,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随即被一种近乎疯狂的狠厉所取代。
“裴……裴将军?”曹敬癸的声音因蒙着面巾而有些沉闷,但那份惊怒却掩饰不住,“你……你这是何意?”
“何意?”裴远冷笑一声,刀尖遥指曹敬癸,“曹公公这身打扮,鬼鬼祟祟在此,又是何意?莫非这废殿之中,还藏着尚寝局需要的灯油帷帐不成?”
曹敬癸眼神闪烁,强自镇定:“咱家……咱家只是夜间巡查,偶经此地,见有异动,故来查看……”
“查看需要蒙面夜行?需要掏这排水沟的暗格?”裴远步步紧逼,“曹敬癸,事到如今,还要狡辩吗?赵全是怎么死的?冷宫异象是谁主使?你与那投靠襄王的曹定边,是何关系?!”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重锤般敲在曹敬癸心上。他心知事情已然败露,脸上肌肉扭曲,眼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穷途末路的狰狞。
“好!好个凌云鹤!好个欲擒故纵!”曹敬癸嘶声道,声音尖锐刺耳,“没想到,咱家终日打雁,今日竟被雁啄了眼!”
他话音未落,身形猛地暴起!并非冲向裴远,而是扑向侧面一名手持灯火的厂卫!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他深知裴远武功高强,硬拼绝无胜算,唯有制造混乱,或可有一线生机!
“拦住他!”裴远早有防备,一声令下,身形如电,后发先至,钢刀划出一道寒光,直劈曹敬癸后心!
曹敬癸听得背后恶风不善,不得不拧身回挡,袖中滑出一柄尺余长的短刃,“铛”地一声架住裴远的刀锋,火星四溅!一股巨力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心中更是骇然,这裴远的功力,比传闻中更胜!
与此同时,其他厂卫也各持兵刃围拢上来,刀光剑影,瞬间将曹敬癸笼罩。曹敬癸武功竟也不弱,短刃挥舞,招式刁钻狠辣,身法诡异,在数人合攻下竟勉强支撑了数招,且战且退,试图向废殿深处逃窜。
“困住他!要活的!”裴远大喝,刀势更加凌厉,如同狂风暴雨,不给曹敬癸丝毫喘息之机。他必须生擒此人,才能挖出“烛龙”更多秘密!
曹敬癸左支右绌,身上已添了几道伤口,鲜血染红了黑衣。他心知今日难以幸免,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猛地,他虚晃一招,逼退左侧一名厂卫,身形不进反退,竟朝着来时那排水沟旁的断墙狠狠撞去!
他不是要撞墙自杀,而是要用身体挡住众人的视线,右手极快地向那刚刚掏开的暗格中塞入了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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