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霓虹透过雕花窗棂渗进来,在文总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张博涛看着对方指间转动的紫砂小壶,声音稳了稳,继续补充:"国内目前还在加息周期,中美利差扩大到 150 个基点以上,短期会吸引热钱流入,但美联储这轮降息周期若持续,明年可能会形成利差收窄压力,得警惕资本集中流出的风险。"
包厢里很安静,只有他的声音和窗外偶尔传来的汽车鸣笛。琼姐在一旁慢悠悠地用公筷分着红烧肉,文总始终没插话,只是偶尔端起茶杯抿一口。直到张博涛说到对 A 股市场的判断,认为流动性宽松可能带来结构性机会时,文总夹着鲍汁凤爪的筷子突然停在半空。
“你觉得哪些板块能跑赢大盘?” 他问。
“基建和消费。” 张博涛答得很肯定,“基建能托底经济,消费有韧性,这两个板块的估值现在都在历史低位。”
文总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又舒展开来:“有点意思。现在的年轻人都盯着科技股,很少有人愿意沉下心来看周期。下周一来公司走个流程吧。”
两轮面试果然像琼姐说的那样,更像是形式上的过场。投资部总监是个戴金丝眼镜的年轻人,说话语速很快,问了三个关于量化模型的问题。张博涛回答时,注意到对方办公桌上摊着本《聪明的投资者》,扉页上用蓝黑墨水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字迹力透纸背。
HR 经理递来的 offer 用烫金封皮装着,打开时能闻到淡淡的油墨香。薪资那一栏的数字让张博涛的心跳漏了一拍 —— 比他原来的工资翻了两倍还多。签字栏旁边印着公司的 logo,是一只振翅欲飞的朱雀,羽翼的纹路精细得像工笔画。
入职那天,张博涛特意穿了件新买的浅灰色衬衫,领口烫得笔挺。电梯在八楼停下时,正好遇上文总。他今天穿了件中式对襟衫,手里捏着串紫檀手串,看见张博涛,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做私募的,不靠牌照吃饭,靠的是真本事。市场不相信眼泪,只认结果。”
办公室里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混合着打印纸的油墨味,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气息。每个人面前都摆着至少两个显示器,屏幕上跳动的红绿 K 线像无数条奔跑的河流。投资经理们对打电话沟通着什么,分析师们埋着头敲击键盘,连走路都带着风。张博涛站在自己的工位前,感觉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既兴奋又忐忑,像个刚上战场的新兵。
2007 年的夏天来得格外早。六月的阳光已经带着灼人的温度,把写字楼的玻璃幕墙烤得发烫。张博涛午休时去楼下便利店买冰咖啡,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收银台的阿姨在跟人打电话:“我那只股票,昨天又涨了五个点!等涨到四十就抛……” 冰柜旁边,穿蓝色工装的保洁大叔正蹲在地上,三轮车筐里放着份卷起来的《中国证券报》,报角都被汗水浸得发皱了。
办公室里更是热闹得像菜市场。投资经理们午休时不再讨论高尔夫球场的新场地,也不再比拼谁的红酒收藏更稀有,话题全围着股市转。“我那只中国平安的股票,今天又涨了!” 坐在隔壁的老李兴奋地敲着键盘,屏幕上的日 K 线像根陡峭的火箭,几乎要冲破屏幕。他一边说一边转动手腕,劳力士手表的表盘在阳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早知道当初多买点,现在就能换辆好车了。”
张博涛看着自己手机银行里的余额,那是他工作三年攒下的五万块。在同事们动辄几十万进出的账户面前,这点钱像粒掉在地毯上的沙砾,毫不起眼。可每天听着他们讨论收益,看着大盘指数噌噌往上涨,他心里像有只猫在挠。晚上躺在床上,脑子里全是 K 线图的形状,那些红色的阳线和绿色的阴线在眼前旋转,直到凌晨两点还盯着手机上的行情软件,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计算着如果买入,明天能赚多少。
有天夜里,他梦见自己持有的股票突然跌停,红色的数字变成绿色,像瀑布一样往下掉。他想平仓,手指却怎么也按不动屏幕,急得满头大汗,惊醒时发现睡衣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一大片。
再次在粤菜馆见到琼姐时,蒸笼里的水晶虾饺正冒着滚滚热气,乳白的雾霭漫过桌面,把她的眉眼晕染得有些模糊。她执竹筷夹起一块油亮的烧鹅,在酸梅酱碟里轻轻一点,酱汁顺着脆皮的纹路渗进去,才慢悠悠开口:“最近工作顺顺当当?”
张博涛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杯壁的凉意沁进掌心:“挺好的,上手挺快,同事们也都照顾。”
琼姐咬了口烧鹅,嘴角沾了点酱汁:“那就好。这行当水深,凡事多留个心眼,别一股脑往前冲。”
“嗯。” 他应了一声,目光落在桌布的流苏上。那些亚麻质地的穗子被他无意识地绞着,边缘已经起了毛球,像他此刻乱糟糟的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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