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气从夜无痕嘴里涌出来的时候,我正把归墟剑往他胸口再送一寸。
那不是血,是活的,像墨汁泡开的头发丝,一根根往上爬,缠住剑身,顺着青铜纹路往灯柱顶端窜。地面裂得更深了,龙骨发出老木头断裂的呻吟,底下传来锁链崩断的闷响——不是一道,是一串,像是有成千上万条铁链同时炸开。
“别松手!”司徒明的声音从左侧传来,他已经站到了裂缝边缘,手里捏着算盘,珠子一颗颗蹦飞出去,在空中划出银线,落地成阵。
我没松手,但掌心的旧疤开始发烫,账本在怀里翻页,纸面金纹一闪,护罩晃了三下。
“这具身体……”夜无痕突然开口,声音变了,又不像一个人在说话,倒像是七八个嗓子叠在一起,“早就空了。”
他说完,七窍全黑,银发根根竖起,转眼变成墨绿色的长须,脸上皮肤抽搐,一会儿是孩童模样,一会儿是枯槁老者,最后干脆扭曲成一团肉瘤似的轮廓。
我心头一跳。
糟了。
这不是夺舍,这是返祖。
妖王残魂根本没死,它一直寄生在这具躯壳里,等的就是这一刻——封印松动、执灯人现身、双命格交汇的瞬间。
“你拔剑。”司徒明低喝,“它要逆行入体,趁它还没合魂,先斩主识!”
我哪敢拔?
归墟剑钉着他,等于牵着一头快挣脱锁链的疯牛。我要是抽出来,它立刻就能冲进地底裂缝,借冥狱阴气重凝真身。
可不拔……
念头未落,夜无痕猛地抬手,一把抓住归墟剑柄,硬生生往外一扯!
血喷了一脸。
我没躲,反手就用袖子抹了把眼睛,顺势往后退半步。可他还死死攥着剑,整个人像被什么东西从内往外撑开,脊椎咔咔作响,肩胛骨凸起两块尖角,像是要破皮而出。
“陈无咎!”司徒明甩出最后一颗算盘珠,砸在灯柱基座,“现在不是心疼剑的时候!它要祭天灵盖了!”
我懂。
逆魂仪式的最后一招,是把外物当引子,插进自己天灵,打通魂脉与地脉的通道。他要是真把归墟剑捅进头顶,整个明灯会大阵都会倒转,青州城百万生灵的阳气全得被吸干。
来不及多想,我一咬牙,左手探进怀中,摸出那截冷冰冰的铁片——妖王佩剑的残刃,是我在烟雨楼废墟里捡的,一直贴身带着,当个压箱底的纪念品。
两剑入手,同时震颤。
不是共鸣,是敌对。
归墟剑想杀它,妖王佩剑却在我掌心发烫,像是认出了什么老熟人。它们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差点把我胳膊撕开。
“行了行了,”我低声骂,“都姓‘剑’,就不能团结五分钟?”
话音刚落,胎记猛跳一下,一股热流从脊椎直冲脑门。我本能地交叉双臂,将两剑横于胸前,剑尖相对,形成一个X形。
嗡——
空气炸了。
不是声音,是感觉,像有人拿铁锤敲了下天地的边角。四周空间抖了三抖,裂缝里的黑雾猛地缩了一下,夜无咎的动作也顿住了。
成了?
还没。
他咧嘴一笑,嘴角裂到耳根,露出满口漆黑的牙:“好啊……双剑齐鸣……正好省了我找第三把钥匙的工夫。”
说完,他抬手就把归墟剑往自己天灵盖狠狠一插!
噗。
剑尖没入颅骨,青焰从他七窍喷出,地底轰然洞开,一道巨影缓缓升起,仅露半身,就已经顶到了穹顶石壁。那东西没有脸,只有一双血瞳,盯着我,像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玩具。
我双腿发麻,不是怕,是两股剑意在我经脉里对冲,疼得骨头缝都在冒烟。
“忍住!”司徒明冲过来,一脚踩住我后跟,另一只手按在我背心,“你现在是导流桩,不能断!让它们互相撕,撕它的魂链!”
我咬牙撑着,额头上汗混着血往下淌。眼前一阵阵发黑,耳边全是剑鸣,一声左一声右,吵得我恨不得把自己耳朵抠下来。
就在这时,一道红影从侧方扑出。
苏红袖。
她九条尾巴全展开了,像九条火蛇,死死缠住夜无痕四肢,用力往后拽。她脸色惨白,脖子上的玉坠烫得发红,青光刺目,整个人抖得像风里的叶子。
“原来……”她忽然笑了,笑声很轻,像是自言自语,“我不是逃出来的……我是被种下的……灯芯。”
她说完,玉坠“啪”地炸开,碎片四溅,其中一片擦过我脸颊,留下一道浅痕。
紧接着,一股记忆洪流冲进我脑子——不是我的,是她的。
画面里,老道士抱着一个女婴,跪在灯柱前,割开自己手腕,把血滴进玉坠:“丫头,你命格纯阳,又是妖族至圣血脉,正好当这盏灯的芯。等将来那人来了,你替我烧掉这鬼地方。”
女婴睁着眼,不哭不闹,只是伸手碰了碰他的脸。
下一秒,玉坠嵌进她脖颈,血光一闪,封印完成。
我猛地回神,心脏像被人攥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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