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贴在锈剑上,脉络与碎片裂痕咬合的一瞬,谷底焦土传来嗡鸣。我攥着算盘的手指收紧,三十六颗珠子在袖中排成一线,不是为了打人,是防着脚下这地忽然塌了。
幽谷不深,却压得人喘不过气。每走一步,胸口胎记就像被火钳夹住往里拧,左耳铜钱晃得厉害,像是有人在远处敲更鼓。我低头看脚印——泥地干得发白,可每步落下都带出一股腥气,像是陈年血块被太阳晒透后蒸出来的味道。
“你闻到了?”司徒明的声音从背后飘来,没脚步声,也没影子。
“嗯。”我点头,“杀过人,不止一个。”
他站到我身侧,半片琉璃镜后的右眼泛着微光,像星子落在井底。他没说话,只是抬起手,在空中虚画了个角。五芒星阵的残形浮现在焦土之上,缺了一角,纹路断在半空,像被人硬生生扯断的锁链。
“归墟碎片要动。”他说。
话音刚落,怀里的锈剑猛地一震,胎记烧了起来。我闷哼一声,单膝点地,手撑住地面。掌心触到的泥土突然软了,像是活的,在吸我的力气。
司徒明一把将我拽开。原地腾起黑烟,凝成一只手掌虚影,五指张开,朝天抓挠,随即崩散。
“怨念烙印。”他声音冷下来,“妖族老手段,用死人执念养阵眼,专克灵识。”
我喘着气站起来:“那你说怎么破?账本不写了,算盘也不响了,总不能靠嘴皮子把这阵补全吧?”
“能。”他摘下眼镜,露出右眼里翻涌的星河,“但我只剩三次护心咒。”
我皱眉:“上次不是说还能撑七次?”
“改主意了。”他推了推镜框,嘴角扯了一下,“省着点用,留到你真快死的时候。”
我没接话。师父失踪前夜,他也是这么说的——“留着,别浪费。”结果第二天人就没了,只留下个装黑水的葫芦和半块桃酥。
我盯着那残阵缺口:“我去填。”
“不行。”他横身挡住我,“你是剑主,不是阵桩。”
“那你是什么?账房先生?还是归墟剑上掉下来的渣?”
他笑了,笑得有点累:“我是你师父用半条命炼出来的替身符,专用来挡灾。你要进,得先把我劈了。”
风忽然停了。焦土上的阵纹开始蠕动,像是苏醒的蛇。
我抬手按住他肩膀:“让开。”
他不动。
我加力,他还是不动,反而抬起右手,在自己左臂上划了一道。血没流出来,洒出的是一串星砂,在空中凝成三个字:**护心咒**。
“第一次,挡你练剑走火入魔。”
“第二次,拦你闯冥狱裂隙。”
“第三次……”他顿了顿,“就现在。”
话音未落,他已踏进阵心。左手掐诀,指尖血珠飞出,在残缺处画下逆转符文。阵纹亮起幽蓝,又迅速暗下去——差一口气,差一块拼图。
我明白他要干什么。
“司徒明!”我伸手去拉。
他反手一推,一道柔和剑气将我逼退三步。同时,归墟碎片从我怀中飞出,胎记爆发出刺目金光,一层光盾凭空生成,将我罩住。
不是我催动的。
是剑意自发护主。
司徒明回头看我一眼,右臂开始透明,星河纹顺着皮肤往上升腾,像沙漏倒转。
“你早知道会这样?”我嗓子发哑。
“知道。”他点头,“但你不知道。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阵心黑影暴起,化作巨爪扑来。他不闪不避,右臂猛然一震,整条胳膊化作星尘,投入缺口。
轰!
五芒星阵闭合,蓝光冲天。黑影哀嚎,被压回地底,最后凝成一道模糊人影,指向东南方向,随即炸成灰烬。
我身上的光盾消失,膝盖一软,跪在焦土上。衣襟不知何时裂了口,渗出血,混着汗往下淌。胎记还在烫,像烙铁贴在皮肉上。
司徒明靠在一株枯树边,左臂完好,右肩空荡荡的。半片琉璃镜黯淡无光,他咳了一声,一抹星屑从唇角溢出。
“下次……”他扶正眼镜,声音弱了点,“别让我用第三次了。”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算盘,最后一颗珠子卡在边框,发出轻微“咔”声。
“你不该断臂。”我说。
“断的是右臂。”他笑了笑,“写字的手,不是打算盘的。”
我抬头看向东南。烟雨楼的方向,天色灰得不正常,像是墨汁滴进清水里,慢慢晕开。
“夜无痕留的锚点,不止这片叶子。”我摸出怀中那片落叶,它已经干枯卷曲,但脉络依旧清晰,“他想让我追。”
“那就追。”司徒明靠着树干,慢慢滑坐到地上,“反正当铺关门了,账也结不清。”
我站起身,拍掉膝盖上的灰,把算盘揣回袖口。三十六颗珠子重新归位,唯独最后一颗,还卡着。
我用力一抖。
“咔。”
珠子落定。
我迈步往前走,脚步比来时稳。身后,那座闭合的残阵微微发亮,像一口埋在土里的钟,刚刚敲完一响。
司徒明坐在枯树下,抬手摸了摸空荡的右肩。
他轻声说:“这次,轮到我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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