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还停在布帛的凹陷处,那纹路像是活的一样,随着我呼吸的节奏微微起伏。赵无锋递来的这块破布,血迹干得发黑,边角磨得稀烂,可偏偏账本贴上去就发热,像揣着个刚出炉的烧饼。
我屏住气,把掌心整个按在布面上。账本一烫,布帛上的血痕竟泛出幽光,像是被谁从背后点了盏灯。那些原本乱七八糟的纹路开始动了,一圈圈转起来,勾出七颗星位,连成北斗倒悬之形,正中央一点直指云渊之眼——三十三重天的入口。
“还真有地图?”我嘀咕一句,“难不成还是带导航的?”
话音未落,头顶虚空无声裂开一道银缝,不宽,也就筷子粗细,却透出一股子冷铁味儿。紧接着,一个影子从里面飘出来,盘腿坐着,铠甲缝隙渗着金血,手里抱着一把琵琶,两根弦,一根断了耷拉着。
是持国天王。
他没睁眼,也没看我,只是用残弦轻轻一拨。
“铮——”
那声不成调,听着像算盘珠子卡了壳,可直接在我脑子里炸开。识海嗡的一震,仿佛有人拿铜勺敲了我天灵盖。
然后他开口,声音跟锈门轴似的,一格一格往外挤:“师弟……该收网了。”
我眼皮一跳。这称呼多少年没听过了?打我记事起,师父就没让我叫过谁师兄。当铺二十七年,头一回有人这么喊我。
我还想问“收什么网”,他整个人已经开始崩解,像沙堆被风吹散,星尘逆着钻回那道银缝里,缝口合拢,连个褶子都没留下。
风又吹过来,布角轻颤,我这才发现手心出了层汗。
“收网?”我把布帛往怀里一塞,低声问,“收谁的?天帝的?还是我自己的?”
账本突然震动了一下,不是热,是抖,像司徒明在里头翻白眼。
下一瞬,他的声音从账本夹层里传出来,平得像念账:“别追。那是过去的果,不是现在的因。强行追溯,因果反噬,你得把自己算进死循环。”
我没吭声。这种时候,司徒明越冷静,事儿就越邪乎。
果然,话音刚落,账本自动合上了。啪的一声,干脆利落,封面浮现出一片连绵山脉的轮廓,线条粗粝,走势如龙脊拱起,正是十万大山的地势。更怪的是,七道虚线从不同方向切入山脉深处,每一道都带着细微的剑鸣震感,像是有剑在地底游走。
“三十三重天在上,十万大山在下。”我摸着账本封面,“一个往上,一个往下,你们俩是商量好来逗我的吧?”
司徒明没再说话。他知道我不傻。我也知道他不想说。
可有些事,不用他说。
我低头看着账本上的剑鸣轨迹,忽然想起十六岁那年,师父把我踹下山崖前,坐在门槛上啃桃酥,含糊不清地说过一句:“真正的剑不在天上,在大地脊骨里。”
当时我以为他在放屁。现在看来,他可能只是怕我说破。
左耳铜钱依旧冰凉,一点动静没有。没人想杀我,也不代表没人想困我。师兄残影出现得蹊跷,话说一半就散,像在躲什么;账本突然自启新途,指向从未记载的禁域,更像是在抢时间。
“所以……”我抬手摸了摸铜钱,“不是选不去三十三重天,而是有人不让我去?”
账本又抖了一下,这次像是点头。
我笑了。笑完,把账本收回袖中,布帛也塞进内袋。动作不急,但每一步都稳。当铺掌柜的本事,从来不是打架,是算账。
算谁在骗你,算谁在救你,算哪条路才是真出路。
远处钟声又响了一轮,不知哪家孩子还在跑风筝,笑声隐约传来。我站着没动,目光投向十万大山的方向。胎记微温,像是有把剑在皮肉底下轻轻叩鞘。
就在这时,账本突然传出一声极轻的“叮”。
像算盘最后一颗珠子落定。
我皱眉,抽出来一看,封面山脉图没变,可七道剑鸣轨迹中,最中间那一条突然亮了一下,随即黯淡,仿佛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紧接着,整本账册变得沉重,沉得像是吸了水的棉被。
“怎么了?”我问。
依旧无人回应。
但我明白了。
有人在改命。
不是天帝,不是夜无痕,也不是赵无锋。
是这条路本身,在抗拒被走通。
我攥紧账本,指节发白。三十三重天的线索被封,十万大山的剑鸣被压,师兄残影警示未尽,账本自主转向——这不是指引,是挣扎。
它在告诉我:这条路,不该有人走。
可我偏偏最擅长干这种事。
当年师父推我下崖,说我得恨他一阵才能活;现在师兄说“该收网了”,账本却指向绝地。他们都在拦我,又都在引我。
拦的是命,引的是剑。
风停了。布角不再颤。
我站在原地,手里的账本沉得几乎坠出手心,可肩上胎记却越来越热,热得发烫,像有一把剑正在苏醒。
远方,十万大山的方向,忽然传来一声极细微的震动。
不是风,不是雷。
是地底某处,剑鞘松动的声音。
我抬起脚——
脚尖离地三寸,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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