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剑悬在头顶,枪尖停在眉心前半寸。赵无锋的瞳孔还在抖,像是有两股力量在他眼底拔河,一边是九世轮回的忠魂,一边是万年前被封印的怒火。
我没动。
剑也不收。
苏红袖那一声“别打了”,像根线把我从记忆洪流里拽了回来。可这根线太细,风一吹就颤。我知道,只要我稍有松懈,那杆枪还是会捅过来——不是为了杀我,是为了问个明白。
“我说过……我是来还债的。”
这话我不是说给他听的,是说给我自己听的。
话音刚落,归墟剑嗡地一震,七柄锈剑在体内齐齐轻鸣,像是听见了什么老熟人敲门。我掌心的剑意没散,反而压得更低,沉进骨头缝里,等着接下来那一出。
然后,虚空动了。
不是裂,不是震,是**涌**。
第104章时被我斩散的那些狐火,竟从冥狱裂隙深处一缕缕回卷而来,像是被谁吹了声口哨,乖乖回家。它们起初只是零星几点,在灰烬间跳跃,接着越聚越多,绕着苏红袖缓缓打转,最后猛地腾空,凝成一柄通体赤红的长剑。
剑身如熔岩流动,纹路像活的血脉,一跳一跳地搏动。
我眼皮一跳。
这不是兵器,是意志的壳。
“莫看剑中影像!”司徒明的声音突然从归墟剑脊里炸出来,急得连语调都变了,“那是因果反噬的诱饵!”
可已经晚了。
剑身一闪,浮现出画面——三年前那个雨夜,师父站在我房间外,木腿拄地,右手攥着葫芦,左手轻轻推了我一把。我从悬崖坠下,他站在崖边,没喊,没哭,只是把一块桃酥塞进我怀里,低声说了句:“这次……要慢慢嚼。”
我盯着那双手。
那只推我的手,虎口有道疤,是当年切桃酥时被算盘边缘划的。他用力时,小指会不自觉地蜷一下——和现在一模一样。
我忽然笑了。
“原来你不是赶我走。”我喃喃,“你是送我上路。”
话音未落,那柄狐火剑突然调转剑尖,直冲我心口刺来!
速度快得不像实体,倒像是早就写进命运的一笔,避不开,也不该避。
我站着没动。
剑锋入体那一刻,胸口像被烧红的铁钎捅穿,五脏六腑都着了火。可奇怪的是,我不疼,只觉得**熟**——就像小时候发烧,师父用铜钱刮我背,火辣辣地烫,却知道那是在排毒。
耳后胎记猛地炸开七彩光,和苏红袖颈间的赤色印记遥遥呼应。两道光在空中交缠,拧成一根淡金色的丝线,轻轻一震,整片虚空都跟着抖了三抖。
我听见账本在响。
它从我怀里自动飞出,泛黄的纸页哗啦啦翻开,墨迹凭空浮现,字迹歪歪扭扭,却是师父的手笔:
**“此债已偿,新契当立。”**
我心头一震。
这八个字,是他每年腊月二十九给我写的年终批注。以前我以为是催我结账,现在才懂——他在等我还清最后一笔。
归墟剑缓缓退入体内,七柄锈剑齐齐一震,像是换了东家。我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股陌生记忆猛地撞进识海:
——血雨倾盆的祭坛上,一头九尾巨狐跪伏在地,将一颗心捧给一个玄衣人影。那人背对我,肩上扛着七柄剑。巨狐开口,声音苍老:“欠妖族的,总要还。这一缕精魄,请您代为守护。”
画面一转,是我三岁时抱着狐狸崽的画面。她尾巴尖缺了一截,是我小时候不小心咬的。我正往她嘴里塞桃酥,含糊道:“等我当上掌柜,天天给你买甜的。”
再一晃,又成了苏红袖在红袖招舞剑的模样。裙摆飞扬,花瓣纷落,每一片都带着因果线。她笑着,眼角却有泪:“你说会回来接我的。”
记忆太多,太杂,像有人把一整座当铺的账本倒扣下来,纸页漫天飞。
我咬牙撑住,任那剑在心口燃烧。
“既然是我欠的……”我咳出一口血,血珠在半空凝成小小的“咎”字,随即碎开,“那就……全接了。”
狐火剑彻底没入胸口,化作一道赤焰游龙,在经脉里奔腾一圈,最终盘踞在心口,静静蛰伏。我低头一看,衣服烧了个大洞,可皮肤上没有伤,只有一圈狐火纹路,像枚印章。
账本缓缓落回我手中,最后一页多了一行新字:
**“庚子年七月初七,收妖圣精魄一缕,利息待议。”**
我差点笑出声。
这老道士,到死都想着做买卖。
这时,苏红袖身子一软,直接昏了过去。她整个人浮在半空,被一层薄薄的剑气托着,脸上青纹褪尽,胎记微光流转,像是睡着了。
赵无锋的枪,不知何时已垂下。
他双目中的血色退去大半,眼神清明了些,却又带着迷茫,像是刚从一场大梦里醒来。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我,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我抹了把脸上的血,顺手把账本塞回去,拍了拍胸口的狐火纹:“怎么,想不起我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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