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的批发市场,像一座冰窖,冷库泄漏的氨气,刺得人眼睛发酸。柯景阳帮陈姨,搬运最后一筐番茄时,发现筐底渗出,可疑的粉红色汁液。
"完了!"陈姨猛地掀开塑料布,三层番茄像烂泥一样,瘫在筐底,表皮覆盖着,灰白色霉斑,散发出发酵的酸臭味。
"冷链车昨晚坏了三个小时,"隔壁肉贩啐了一口,"这批货全完蛋。"
柯景阳看着,陈姨颤抖的手,在账本上划掉整行数字:
“番茄 80斤 × 3.2元 = 256元 → 报废”
这个鲜红的叉,让他想起新月科技的K线图。
上午,菜市场的番茄价格牌,集体翻新。
"处理价!1块钱三斤!"
往日挑剔的主妇们,像秃鹫般围住摊位,塑料袋在空气中哗啦作响。柯景阳帮忙分装时,发现陈姨,悄悄把几个完好的番茄,藏进柜台下面。
"这些不卖?"
"留给老顾客的。"陈姨用围裙擦手,"张婆婆高血压,李老师家做番茄酱……"她突然压低声音,"知道为什么?有些烂菜非要摆出来吗?"
柯景阳摇头。
"要让所有人,看见它烂透了,"陈姨的指甲,在腐烂的番茄上,戳了个洞,"价格才能彻底砸到底。"
紫色的汁液,顺着她的手腕流下来,像某种残酷的仪式。
下午,网吧的冷气,吹不散柯景阳鼻尖,残留的腐臭味。
他点开模拟盘,搜索栏输入"高库存"。排在首位的是一家叫“新月电器”的公司,中报显示:
存货 38.6亿元(同比+217%)。
存货周转天数 189天(行业平均87天)。
鼠标滚轮向下滑动,财报附注小字写着:"主要系空调,新品备货增加"。
柯景阳突然抓起手机,把早上拍下那筐,烂番茄发给王叔。
五分钟后,回复来了:
"F10-经营分析-空调占比65%"。
他翻到对应页面,一行数据刺进眼睛:
7月空调线下销量同比-31%。
而就在昨天,新月电器董事长,还在接受采访时说:"库存是旺季,前的正常备货。"
柯景阳的手指,悬在"卖出"按钮上,突然想起陈姨那句话:
"要让所有人看见,它烂透了,价格才能,彻底砸到底。"
次日清晨,新月电器开盘跳水。
柯景阳的模拟,做空单浮盈12%,而触发点是:一则不起眼的新闻:
《多地经销商反映:新月电器新能效空调,出现大规模冷凝管故障》
评论区炸出,几十个自称受害者的账号,但最致命的是:一条来自"家电维修工老徐"的留言:
"这批货用的,全是去年囤的劣质铜管,仓库里都长绿锈了!"
柯景阳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胃部泛起诡异的熟悉感,这和菜市场那些,突然冒出来指责,番茄变质的声音太像了。
他截屏发给阿泰,对方秒回:
"库存减值套路:
1. 讲故事抬高股价(新品备货)。
2. 找接盘侠(研报吹嘘)。
3. 引爆质量问题(金蝉脱壳)"
配图是新月电器,近三个月的机构调研记录,某着名私募的访问日期,正好在库存暴增前一周。
中午时分,柯景阳蹲在,菜市场后巷吃盒饭。
陈姨递过来一瓶,冰镇汽水:"这两天总看手机,炒股呢?"
"模拟盘。"他犹豫片刻,"做空了一家库存,有问题的公司。"
老太太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堆成细密的网:"你倒是学得快。"她从冰柜底层,摸出个黑皮本子,"看看这个。"
泛黄的纸页上记录着1998年的绿豆行情:
5月1日:囤货300吨,赌雨季减产。
5月5日:冷库停电12小时。
5月7日:豆子发霉,每吨亏400。
最后用红笔写着:
"永远别信仓库里的故事。"
柯景阳的指尖在"冷库停电"四个字上停留许久。太巧了,和昨天的番茄,如出一辙。
"陈姨,您觉得新月电器的空调……"
"我哪懂这些。"老太太合上本子,却意味深长地补了句,"但要是连菜市场大妈,都知道某样东西要烂,聪明人早就跑光了。"
下午三点收盘时,新月电器跌停。
柯景阳的模拟账户,盈利锁定在23%,但他没注意到,龙虎榜上,那个疯狂出货的,营业部席位是,新月证券杭州路营业部,正是老张工作的地方。
走出网吧时,暴雨突至。
他站在屋檐下,看雨水冲刷着"蓝蜘蛛"的霓虹灯牌,恍惚间觉得,那像K线图上,倾泻而下的阴线。
手机震动,是王叔的信息:
"明天来储藏室,教你认认,真正的'烂番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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