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月 8 日,卯时,西直门内粪场
天刚蒙蒙亮,灰蓝的晨光还没浸透胡同深处,周明远已靠在磨砖墙上抽烟。烟蒂火星在薄雾中明灭,恰好与赵麻子驴车的铜铃同时亮起。粪桶铁皮磨得发亮,边缘沾着冻硬的粪痂,臭味顺着晨风飘出半条街,成了最好的掩护。
“夹层在左后轮上方,铅皮做的。” 赵麻子瓮声瓮气地甩着赶驴鞭,鞭梢扫过地面的声响里,藏着 “东西已备妥” 的暗号。周明远弹掉烟蒂,脚尖轻点地面,人已掠到驴车旁。右手看似随意搭在车帮上,实则指尖已挑开夹层暗扣,将棉袄内袋里的发报机零件滑了进去 —— 整个动作不过两秒,连驴都没惊动。
胡同口传来洋车滚珠声,祥子拉着空车狂奔而来,粗布褂子沾着露水,车座下的细铁丝硌得车板微微发颤。“刘四爷查车紧,我绕德胜门。” 祥子喘着气低喝,话音未落已拐进岔路。
周明远刚帮赵麻子拽紧车帘,西直门岗楼的探照灯突然扫过来。日军哨兵端着枪拦住驴车,赵麻子赶紧勒住驴,哈着腰要掀桶盖。周明远却先一步上前,腰间拨浪鼓 “咚咚” 轻响,像是怕惊扰了哨兵。这动作恰好挡住哨兵视线,左手趁势在车辕上敲了三下 —— 那是提醒赵麻子 “按原计划行事” 的信号。
哨兵捂着鼻子后退两步,骂了句 “八格牙路”,不耐烦地挥挥手。驴车刚过岗楼,身后突然响起枪响。周明远脚步未停,只余光瞥见祥子被伪军按在墙上,却依旧挺直脊梁。他攥紧拨浪鼓,鼓芯里藏着的细针硌得掌心发疼 —— 此刻回头,只会让两人都暴露。
4 月 12 日,未时,裕泰茶馆
王利发用鸡毛掸子扫着八仙桌,眼角余光瞥见周明远挑着货郎担进来,手腕突然顿了顿,掸子在桌面划了个圈。这细微动作没能逃过周明远的眼,他刚放下货郎担,常四爷已蹲在煤炉旁烤窝头,烤焦的外皮裂开纹路,像极了暗号里的 “需紧急交接”。
“松二爷的鸟笼该换食罐了,明华斋的‘宣德炉’样式最合心意。” 王利发端来碗残茶,杯底轻轻磕了三下桌面。周明远心领神会 ——“宣德炉” 是西药的暗号,“明华斋” 是联络点,而 “三下” 代表 “情况紧急”。
他刚要接过常四爷递来的窝头,街面上突然响起铜锣声。伪警察挨家挨户拍门:“新领布票!每人一尺二,过期作废!” 茶客们纷纷叹气,穿布店伙计衣裳的汉子骂道:“去年还两尺,今年就缩水一半,这日子没法过!”
门口传来洋车铃铛声,文三儿拉着穿和服的日本女人路过,车铃故意响得急促。周明远指尖一捻,已将窝头里的药品清单卷成纸捻,趁老狗蹭腿的瞬间,塞进狗项圈的夹层。那狗摇着尾巴跑向后堂,清单转眼就没了踪影 —— 整个过程不过呼吸之间,连王利发都没看清具体动作。
4 月 18 日,亥时,什刹海后海
月光洒在冰面上,泛着冷光,更夫的梆子声从胡同口传来:“亥时三刻,小心火烛。” 周明远贴着墙根滑行,黑布短褂与阴影融为一体,脚踩在积雪上悄无声息。平津硝皮厂的刘老板刚推开明华斋的门,他已闪身而入。
吴又居正用绸布擦着青花瓷瓶,见他来,手腕翻转,瓷瓶底盖已被拧开 —— 里面藏着三盒磺胺嘧啶,吗啡针剂则用蜡封在瓶颈夹层。“硝皮桶的夹层得用硝水浸过,能盖药味。” 刘老板说着掀开木桶,刺鼻的硝水味扑面而来。
突然,胡同口传来两短一长的洋车铃铛声。周明远抄起瓷瓶往柜底一滚,同时拽住刘老板往硝皮桶后躲。吴又居刚扶正货架,日军宪兵已踹门进来,军靴踩在门槛上的声响震得窗纸发颤。
“太君,刚收的古瓷,您瞧瞧!” 吴又居举起另一尊瓷瓶,手却在背后比了个 “安全” 的手势。日军宪兵捏着鼻子扫过硝皮桶,骂了句 “脏东西”,又盯着货郎担看了半天。周明远靠在货架旁,指尖搭在担沿的暗扣上 —— 里面藏着淬毒的细针,若被搜出,只需一秒就能解决眼前的两个宪兵。
好在哨兵没多纠缠,悻悻离去。文三儿喘着气跑进来,手里攥着块染血的粗布:“祥子前天被放出来了,腿被打断了,岗楼换了重机枪。” 周明远摸着货郎担里的三棱刺,突然想起祥子拉车时挺直的脊梁,眼神暗了暗 —— 下次行动,得先端了那岗楼。
4 月 25 日,辰时,阜成门内大街
周明远挑着货郎担走在街头,叫卖声混着硝皮厂的臭味、药铺的苦味,还有早点摊的焦香。路边墙根下,几个乞丐抢着半块发霉的窝头,其中一个断腿汉子抬起头,正是祥子。他左腿打着夹板,裤管空荡荡的,却依旧坐得笔直。
周明远走过去,放下货郎担,弯腰取洋火时,已将一块银元塞进祥子手心。“王掌柜缺个看煤炉的。” 他低声说,同时指尖在祥子手腕上划了三道 —— 那是 “布防图藏何处” 的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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