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桥的晨雾还没散尽,地下兵工厂的铁匠们已抡起了铁锤。“叮叮当当” 的声响撞在石壁上,反弹出细碎的回音,混着远处坡地传来的锄头挖地声,构成了乱世里难得的安宁图景。周明远蹲在兵工厂入口,用树枝在地上推演日军清剿路线,指尖划过的痕迹很快被晨露打湿 —— 方景林带来的情报说,日军的 “扫荡队” 已到南口,不出三日就会进山,留给他们转移的时间不多了。
程蝶衣扛着一箱零件从洞里出来,粗布褂子的后背已被汗水浸透,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却挺拔的轮廓。他将箱子放在板车上,转身又要往洞里走,却被周明远拽住胳膊:“歇会儿吧,这些零件不轻。” 程蝶衣摇摇头,指了指洞外的少年们:“徒弟们都在抢着搬,我这当先生的,哪能落后。” 他的指尖沾着机油,在阳光下泛着黑亮的光,却比戏台上的蔻丹更显鲜活 —— 这双手曾拨动琴弦、绣过戏服,如今却握着冰冷的武器零件,在泥土与铁火间找到了新的力量。
段小楼抱着月琴坐在板车旁,正用碎布擦拭琴身的裂痕。他抬头看见程蝶衣的身影,突然开口唱道:“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 是《穆桂英挂帅》的选段,唱腔虽不如往日清亮,却多了几分金石般的厚重。程蝶衣脚步一顿,下意识接了句:“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石榴裙……” 两人的声音在晨雾中交织,引得搬运零件的少年们纷纷驻足,连铁匠们的铁锤都慢了半拍。
程砚秋扛着锄头从坡地走来,裤脚沾着新鲜的泥土。他看了眼板车上堆得老高的零件,眉头微微蹙起:“山路难走,这些板车恐怕通不过鹰嘴崖。” 他指向西边的山谷,“得走‘一线天’,那条路虽窄,却能避开日军的搜查。只是里面有处塌方,得先清理。” 周明远立刻召集人手,文三儿推着洋车跑过来,车座下的撬棍和铁锹叮当作响:“我去!当年在城里修下水道,清理塌方我熟!” 他的脸上满是兴奋,仿佛即将面对的不是危险的山路,而是一场有趣的冒险。
当天下午,众人便开始清理 “一线天” 的塌方路段。石块又大又沉,少年们合力抬着撬棍,脸憋得通红,程蝶衣和段小楼也加入其中,粗布褂子被石块磨出了破洞,胳膊上划出道道血痕。程砚秋站在高处指挥,时不时用锄头撬动卡在石缝里的碎石,他的布褂子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却始终保持着沉稳的姿态 —— 这位息演务农的戏班名角,在山野间依旧有着指挥若定的气度。
夜幕降临时,塌方路段终于清理出一条窄道。众人坐在石头上休息,文三儿掏出怀里的烤红薯,分给大家:“这是我藏在洋车底下的,热乎着呢!” 红薯的香气在夜色中弥漫,程蝶衣咬了一口,烫得直呼气,却笑得眉眼弯弯 —— 这粗糙的食物,比戏台上的精致点心更让人安心。程砚秋望着远处的星空,突然说:“等转移到安全地方,我教你们唱《抗金兵》,那戏文里的气节,得让更多人知道。” 段小楼立刻点头:“好啊!到时候我拉琴,蝶衣唱梁红玉,准保精彩!”
第二天天刚亮,转移队伍便出发了。板车在窄道上缓缓前行,文三儿在前头拉着绳子,脚步稳得像在北平城里拉洋车。程蝶衣和段小楼扶着车把,时不时弯腰搬开路上的碎石,月琴被段小楼背在身后,琴身的裂痕在晨光里泛着光,像是在诉说着一路的艰辛。周明远和方景林走在队伍两侧,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手枪的保险始终开着 —— 他们知道,日军随时可能出现,这场转移,就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
走到 “一线天” 中段时,突然传来几声枪响。方景林立刻示意队伍隐蔽,众人迅速躲到石壁后,大气不敢喘。周明远探头望去,只见几个日军的侦察兵正往这边走来,军靴踩在碎石上,发出刺耳的声响。程蝶衣握紧了手里的铁锹,指尖因用力而发白,段小楼悄悄取下背上的月琴,将琴身横在胸前 —— 这把曾陪伴他登台的乐器,此刻成了他手中的武器。
就在日军即将靠近时,远处突然传来程砚秋的唱腔:“长江万里白如练,淮山数点青如淀……” 是《沉醉东风》的散曲,清亮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吸引了日军的注意力。周明远趁机带领队伍往后退,沿着另一条小路绕开了侦察兵。等众人安全抵达山谷另一侧时,才看见程砚秋从一棵大树后走出来,手里还握着锄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这些鬼子,还以为是哪个戏班在山里唱戏呢。”
傍晚时分,队伍终于抵达平西根据地的临时驻地。看着眼前熟悉的茅草屋,众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铁匠们立刻着手搭建新的兵工厂,少年们围在程蝶衣和段小楼身边,吵着要听戏。程蝶衣笑着点头,段小楼取出月琴,调了调琴弦,唱起了《定军山》:“这一封书信来得巧,助我黄忠成功劳……” 唱腔在山间回荡,引得根据地的战士们纷纷围拢过来,掌声与喝彩声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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