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国公府。
这三个字,刻在黑漆金边的匾额上,是御笔亲书。
府邸正是原齐国公府,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比金陵薛家那宅子大了十倍不止。
可冯渊走进去,只觉得空,冷。
像一座华丽的坟墓。
他不喜欢这里。
他站在庭院中央,院里种着几棵名贵的西府海棠,开得正艳。
他却想起北境的风,那风里有血的味道,有草的味道。
比这花香,闻着踏实。
“爷,小的在。”
“挑五个跟着我从燕云回来的弟兄。”
“回金陵一趟。”
猴三愣了一下,“爷,您刚回来,这……”
“把夫人们,都接过来。”冯渊打断他,“这国公府,太空了,得有人气。”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还有房叔,也一并接来。这府里没个管事的,不成体统。”
周梧从月亮门后晃了出来,手里提着个酒葫芦。
“回金陵?算我一个。”
他灌了一大口酒,哈出一股酒气。
“神京的酒,喝着没劲,跟马尿似的。还是金陵的桑落酒,够味。”
“师傅,你既不要功名利禄,也不留在神京跟我享福。”
冯渊看向他,从怀里取出一封早就写好的信。
“师傅,那这封信,你亲手交给韩安梦先生。”
“告诉他,江南的生意,照旧。只是从今往后,他便是那里的东家。”
“让他放手去做。”
周梧接过信,塞进怀里,浑不在意。
“小事。”
冯渊走近他,声音压低了。
“如果你要回去的话。”
“有一件事,只有你能办。”
周梧的眼神,正经了些。
“你说。”
“韩先生会给你一大笔钱。”
“你拿着这笔钱,去松江府。”
“在外海,寻一座荒岛。”
周梧的眉头,拧了起来,那道疤扭曲着。
“你要做什么?”
“建个窝。”冯渊的声音,像冰。
“收人。天灾活不下去的流民,官府通缉的要犯,活不下去的渔民,只要是敢拿刀的,都要。”
“造船。不要官船那样的花架子,我要能打仗的船。”
“练兵。就按我们在燕云练兵的法子练。”
周梧的呼吸,粗重了些。
他看着冯渊,像在看一个疯子。
在江南富庶之地,私自建岛,募兵,造船。
这是谋逆。
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你……”
“师傅,这神京,比草原更像个屠宰场。”冯渊的目光,望向皇城的方向。
“草原上的狼,饿了才会杀人。”
“这里的狼,吃饱了,为了取乐,也会杀人。”
“我不想做那头被关在笼子里的猪,等着人来开膛破肚。”
“我们得有自己的牙,自己的爪子。得有一个,别人找不到的窝。”
周梧沉默了。
他将酒葫芦里的最后一口酒,喝干。
他看着冯渊那双黑得不见底的眼睛,忽然笑了。
那笑容,狰狞,却也痛快。
“好。”
“这事,比在草原上杀人,有意思。”
“我干了。”
他转身就走,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我现在就去点人。”
“天亮就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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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营大营,设在神京城外十里。
连营百里,旌旗蔽日。
冯渊换上太上皇亲赐的麒麟山文甲,骑着那匹从回鹘可汗手里缴获来的汗血宝马,在营门前勒住缰绳。
他身后,只跟了猴三和另外四名亲兵。
营门前的守卫,见了他们,先是一愣,随即像是认出了什么,眼神瞬间变得狂热。
“是……是燕国公!”
“快!快去通报!”
冯渊没有理会,径直打马,进了大营。
校场上,数万军士,已经列队整齐。
左边,是上了年纪的老卒,一个个神情悍勇,身上带着旧伤。
右边,是勋贵子弟,穿着崭新的甲胄,脸上带着桀骜和好奇。
他们都在看他。
冯渊以为会看到挑衅,看到不服。
他准备好了立威,准备好了杀人。
可他看到的,是崇拜。
是近乎于看神明一样的,狂热的崇拜。
一个穿着银色盔甲,腰佩玉带的年轻将领,从队列里冲了出来,跑到冯渊马前。
“末将石景,见过国公爷!”
他激动得脸都红了。
他想了半天,憋不出一个词。
冯渊看着他,面无表情。
另一个方向,一个老卒,也越众而出。
他一脚踹在李景的屁股上。
他对着冯渊,猛地一捶胸甲,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末卒王大疤子,见过国公爷!”
“爷,您在北边干的事,弟兄们都听说了!”
“杀得痛快!杀得解气!”
“您说吧,想让弟兄们怎么干!上刀山,下火海,弟兄们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娘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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