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渐歇，只余下水滴从屋檐断断续续坠落的嗒嗒声，敲打着黎明前的死寂。出租屋里弥漫着浓重的烟草、汗水和血腥混合的气息，还有一种冰冷的、金属般的决意。
厉战坐在窗边的旧折叠桌前，屏幕碎裂的旧手机亮着幽蓝的光，上面分割出两个小小的监控窗口。一个画面模糊，被雨水冲刷得扭曲变形，勉强能辨认出斜对面住宅楼空洞的入口；另一个只有音频波纹在微弱地跳动，如同垂死者的心电图，那是从豆豆书包里传来的、被磁铁和自加装发射器共同作用下的诡异寂静。
他指间夹着的烟已经燃到尽头，长长的烟灰摇摇欲坠。眼底布满血丝，但眼神却如同经过淬火的刀锋，冰冷、锐利，所有的迷茫和躁动都被压制下去，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
“秃鹫”在巢穴里安静得反常。换岗时间已过，却没有新的“快递员”出现。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还是……他们察觉到了什么？
厉战的指尖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划过，调出一个极其简陋的频谱分析界面。幽蓝的光映着他毫无表情的脸。他调整着接收频率和增益，像最耐心的渔夫，在无形的电波海洋中垂钓着那条隐藏最深的鱼。
背景噪音如同永不停息的潮汐。WiFi的稳定脉冲，蓝牙设备的短暂跳跃，远处基站的规律信号……厉战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过滤器，一层层剥开这些熟悉的干扰。
突然！
在一个非常狭窄、几乎紧贴着某个民用频段边缘的缝隙里，一道极其微弱、却异常稳定的特殊加密波形，如同幽灵般一闪而过！持续时间不足零点五秒，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太快了！太隐蔽了！若非厉战全神贯注，几乎会以为那是仪器本身的噪点或瞬间干扰！
但厉战的心脏却猛地一缩！瞳孔微微放大！
这种波形特征……他见过！不是在战场上，而是在某次境外联合反恐情报交流的绝密简报上！这是“黑石”组织高阶行动人员之间，用于极短距离、瞬时确认身份或状态的特定加密信号！它的出现，只意味着一件事——有更高层级的“黑石”成员抵达了附近，并且正在用这种方式与监控点进行隐蔽的、难以追踪的瞬时联络！
“老板”来了。
厉战缓缓靠回椅背，冰冷的金属椅背硌着他汗湿的脊背。窗外的天色开始泛起一丝灰白，城市的轮廓在晨曦中逐渐清晰。然而，在这片黎明将至的微光里，冰冷的危机感却如同实质的寒潮，瞬间席卷了整个房间。
更高的层级。意味着更丰富的资源，更狠辣的手段，更不可预测的行动。他们的目标绝不仅仅是观察他那么简单。豆豆书包里的窃听器，恐怕只是无数试探中的一环。
不能再等了。被动防御只会被一步步蚕食，最终陷入绝境。
厉战的目光落在桌上那几盒林薇送来的药膏上。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关节上昨夜撞击墙壁留下的伤口已经凝结成暗红色的血痂。
他需要一把能撬开对方硬壳的“钥匙”。一个能打破僵局、迫使对方暴露更多信息的切入点。
他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如同精密的战术计算机，筛选着所有已知信息。黑石的行事风格、人员习惯、技术偏好……以及，林薇。
林薇送来的药。她精准的“提醒”。她看似冷静专业，却总在关键时刻介入的姿态。她身上那股独特的清苦药味，和那个……惊心动魄的红梅刺青。
她到底是什么人？仅仅是心理医生？还是……也与这潭深水有关？她是另一方的观察者？还是……某种意义上的“同行”？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劈进厉战的脑海！
这个念头如此危险，让他的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冷汗。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近乎赌徒般的、冰冷的兴奋感。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因为突如其来的决断而显得有些急促。他走到墙角，从旧旅行包最底层，翻出那个油布包裹的小工具袋。这一次，他没有拿出望远镜或频谱仪，而是拿出了几样更不起眼的东西：一小瓶无色的透明液体（高挥发性有机溶剂），一支细如发丝的金属探针，还有一小块看起来像橡皮泥的灰色塑性炸药（非电控触发，纯机械压力引信，极其稳定，微量）。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专注，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谨慎。他坐回桌前，拿起那盒林薇送来的“活血化瘀膏”，拧开盖子。
他没有去挖药膏，而是用那根细如发丝的金属探针，蘸取了一丁点那瓶无色无味的溶剂，极其小心地、精准地涂抹在铝管管口内侧、螺旋纹路的深处。用量微乎其微，挥发性极强，几乎在涂抹完成的瞬间就消失无踪，不会留下任何肉眼可见的痕迹。
然后，他挖出一小坨那灰色的塑性炸药，用量同样极其微小，只有米粒大小。他用探针将其小心翼翼地、牢牢地按压在铝管盖子内部、那个用来刺破管口密封锡纸的尖刺背面凹陷处。位置刁钻至极，除非彻底拆解盖子，否则绝无可能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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