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苏婉宁收拾行装,静待入伍通知之际,一个意外的消息从姥姥那里传来。
因故推迟数月的国学研讨会,终于定在春暖花开时节重新召开。
苏婉宁算了算日期,发现研讨会恰好在入伍前的空档期。这或许是她在穿上军装前,最后一次,以纯粹学子身份参与这样的文化雅集了。
她从衣柜深处取出一个素色包袱,里面是姥姥特意请老师傅为她新做的旗袍。
展开的瞬间,连苏婉宁都微微怔住。
旗袍是雨过天晴的青色,料子用的是顶级的真丝软缎,光泽温润如水。
领口、襟缘和开衩处,用同色丝线绣着疏疏的几枝兰草,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见,唯有在光线流转时,才会隐约浮现出清雅的轮廓。
这身旗袍,即便以她后世的眼光来看,也堪称清丽绝俗,既不失古典韵味,又透着一股现代的简约风流。
“姥姥这审美,真是绝了。”
她低声感叹,不知姥姥是从哪里寻来的这般好手艺的老师傅。
既然是去国学研讨会,苏婉宁心念一动,索性彻底复古一回。
她对着镜子,仿照后世见过的发型,将头顶部分的青丝精巧地绾起,用一支素雅的银簪固定,其余长发则如瀑般披散在肩头,衬得脖颈修长,气质瞬间变得古典而温婉。
“就当是……入伍前最后的‘任性’吧。”
她对着镜中人微微一笑,带着几分留恋。一旦踏入军营,这一头长发便要剪去,从此与红妆暂别。
周六午后,阳光正好。
苏婉宁提着小包站在校门旁的公交站牌下,里面装着研讨会要用的资料。她正低头看时间,一阵引擎声由远及近。
抬头时,一辆军用吉普已稳稳停在她面前。车窗缓缓摇下,露出明宸那张带着阳光笑意的脸庞。
“苏同志,好久不见。”
他朗声问候,目光落在她今日的衣着上时,眼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丝惊艳,随即迅速恢复了往常的爽朗神色。
“明宸?”
苏婉宁眼中漾起真切的笑意,细细算来,距上次分别竟已过了半年。
“你怎么来京城了?是部队休假吗?”
“来开会,今天正好轮空。”
明宸答得从容,仿佛真是顺路经过。
“听明玉提起推迟的国学研讨会今天开幕,想着你一定会参加,就绕过来看看——”
他话音微顿,目光不经意间再次掠过她今日这身打扮,只觉得眼前的人仿佛浸润在江南烟雨里的玉兰,清雅得让人移不开眼。
“果然让我遇上了。”
他稳住心神,笑着补充道。
“明玉她最近还好吗?”
苏婉宁关切地询问起共同的好友。
“她跟着导师参与一个保密项目去了,估计要大半年才能回来。”
明宸说着,很自然地推开副驾车门。
“这个时间公交太挤,你这身衣服也不方便。”
他的目光在她那身素雅旗袍上轻轻掠过。
“我送你吧。”
苏婉宁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确实不适合挤公交的装束,又迎上明宸坦荡的目光,稍作思量便点点头:
“那就多谢了。等明玉回来,我一定请你们吃饭。”
她弯腰坐进副驾驶,一股清爽的皂角香气夹杂着阳光的味道扑面而来,车内收拾得整洁利落,一如他给人的感觉。
吉普车平稳地汇入午后的车流,窗外人声熙攘,车内却自成一片安宁的小天地。
明宸专注地握着方向盘,偶尔与她聊起研讨会可能涉及的议题,或是分享近来的趣闻,语气总是恰到好处的轻松。
苏婉宁微微侧首望着窗外流动的街景,并未察觉,就在某个路口转弯时,一辆军绿色的越野车,正巧与她们交错而过。
越野车后座上,孟时序正审阅着手中的文件,一次无意的抬眼,目光却骤然定住。
旁边那辆吉普车的副驾驶座上,一道熟悉的侧影猝不及防地撞入视野。
那张浸在午后光晕里的侧脸,线条清柔;一身雨过天青色的旗袍,衬得她身段窈窕,一如江南水墨画中走出的仕女,温婉静好;往日束起的长发此刻慵懒地披散在肩头,随着车窗灌入的微风轻轻拂动。
这个身影,与他记忆中那个在实验室里专注清冷、在训练塔上倔强果敢的她截然不同,却一样的让他心动。
两辆车,在十字路口短暂交汇,又朝着各自的方向,疾驰而去。
孟时序握着文件的手指不着痕迹地收紧,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心底却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他认得那辆吉普的牌照,更认得驾驶座上那个神采飞扬的年轻军官——
空军少校明宸。
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看这熟稔的程度,关系似乎还不一般。苏婉宁不是才和顾淮分手半年?以她的性子,不该这么快就……
可她今日这身从未见过的温婉打扮,以及坐在副驾时那放松的姿态,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孟时序缓缓垂下眼帘,将所有情绪收敛得滴水不漏。只有那份被他捏在手中的文件边缘,悄然多了几道细微的褶皱,泄露了主人此刻并不平静的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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