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停在了西单新开的那家溜冰场门口,车内的气氛与来时路上的旖旎温情截然不同,显得格外沉闷。
苏婉宁终究还是来了。
不是因为孟时序的那句“给顾淮个面子”,而是因为顾淮侧身过来时,低声对她说的一句话:“陪我一会儿,好吗?”
那一瞬间,她在他的眼底,看到了一闪而过、几乎难以察觉的恳求。
她心软了。
溜冰场里灯火通明,音乐喧嚣。
年轻人们穿着喇叭裤和花衬衫,嬉笑着在冰场上穿梭,冰刀划出一道道银亮的弧线,处处洋溢着那个年代特有的朝气。
强子、小天、红卫等几个发小早就到了。一见到顾淮和孟时序,他们立刻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男人们用拳头互相捶打着肩膀,气氛热闹非凡。
“淮哥!时序哥!你们可算来了!”
“这位是……?”
强子的目光落在安静站在顾淮身后的苏婉宁身上,满是好奇。
顾淮顺势揽过苏婉宁的肩膀,向大家介绍:
“我女朋友,你们未来的嫂子,苏婉宁。”
接着,他又向苏婉宁一一介绍了在场的几位兄弟。苏婉宁微笑着点头致意,礼仪无可挑剔,可就在介绍结束的瞬间,那种无形的隔阂便再次清晰地浮现。
男人们的注意力很快就回到了顾淮和孟时序身上,话题迅速切换到了他们共同的童年趣事、军校里的糗事,以及那些夹杂着代号与行话的军旅回忆。
孟晚晴如鱼得水般融入其中。
她不仅听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笑着补充几句细节,引得众人阵阵哄笑,俨然是他们当中再自然不过的一员。
而对苏万宁来说,这却是全然陌生的话题。
孟晚晴很快就换上租来的白色冰鞋,轻盈地滑入冰场。她身姿优雅,动作流畅,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孟时序顺手将一双冰鞋递给顾淮,目光转向一旁的苏婉宁,语气平淡地问:
“弟妹会滑吗?如果不会的话,一会儿让晚晴抽空教教你。”
这话说得随意,却在不经意间划出了一条清晰的界线。妹妹是能够指导他人的“自己人”,而苏婉宁,终究还是个需要被照顾的“外人”。
“谢谢,我会。”
苏婉宁稳稳接过话,婉拒了对方的提议。她从容地走向租借处,指尖从一排冰鞋上滑过,最终选了一双看着顺眼的。
当踏上冰面,冰凉的触感一瞬间叩开了记忆的深锁。
从蹒跚学步到六岁那年,每个冬季都有爸爸陪伴她滑冰。
他总用宽厚的手掌牢牢托着她,在如镜的冰河上滑行、旋转,她小小的身子在他带动下划出轻灵的弧线,笑声洒满整个冬日。
然而六岁之后,父亲“失踪”了。
那些温暖的冬日记忆,也随他一同被封存在时光深处。
“哎,淮哥,还记得吗?小时候你教晚晴溜冰,她连站都站不稳,是你一路扶着她在冰上走,那耐心劲儿!”
“可不嘛!后来晚晴能滑了,结果摔个大跟头,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还是你蹲在边上哄了半天!”
“要我说,晚晴这冰滑得这么好,全靠淮哥当年手把手带她起步!”
强子和小天你一言我一语,把那些泛黄的记忆抖落出来。
众人听得哄堂大笑。
晚晴踩着冰鞋娇嗔地一跺脚:
“强子哥你真讨厌!还是淮哥哥对我最好!”
顾淮无奈地笑了笑,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苏婉宁的方向。
他看见她了。
她独自靠在场边的栏杆旁,正慢慢地向前滑行。
绚烂的灯光一次次掠过她的侧脸,她仿佛被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子轻轻笼住,将所有的热闹都隔绝在外。
顾淮的心像是被什么细微的东西扎了一下。
他轻滑到她身边,伸出手:
“婉宁,来,我带你?”
孟晚晴紧随其后跟了过来,那帮兄弟也吵嚷着要比赛。顾淮还在犹豫时,孟时序一个利落的转身,稳稳停在他身侧。
“小淮,比一圈?看看你这一年手生了没有。”
他手臂自然地搭上顾淮的肩膀,将顾淮与苏婉宁之间刚刚拉近的那点距离,再次不动声色地隔开了。
顾淮被半推半就地带着向前滑去。滑出几步,他回头望向苏婉宁,眼里带着歉意与无奈。
苏婉宁只是静静站在原地,对他浅浅笑了笑。
冰面上,顾淮与孟时序如两道离弦之箭疾驰而出。
他们身形矫健,肌肉线条在运动中绷紧,充满了爆发性的力量。更惊人的是那份无需言说的默契。
苏婉宁试着向前滑去——
身体还残留着幼时父亲教她的本能,可每一步都像踩在破碎的冰层上。
她缓缓停在场地边缘,望向那片属于他们的热闹,苏婉宁第一次如此清醒地意识到——
她错了。
横亘在她与顾淮之间的,不是孟晚晴,也不是孟家,而是他那段长达二十余年、她从未参与,也永远无法走进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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