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书攥紧了袖中半块沁凉的玉佩，指节泛白得几乎要嵌进掌心，亦步亦趋跟着两个官差穿过府里的夹道。脚下青石板缝里积着发黑的腐叶，被潮气泡得软烂，踩上去发出 “咕叽” 的黏腻声响，像有什么东西在暗处偷偷啜吸。夹道两侧的老藤枯得只剩灰褐的藤蔓，却偏有几根发黑的卷须死死缠在墙头上，风一吹便 “簌簌” 作响，像是无数干枯的手指在抓挠墙面。更诡异的是，越往后院走，空气里就飘来一股古怪的甜香 —— 不是花草的清香，而是像熟透的果子烂在泥里的甜腐味，混着尘土的腥气，黏在鼻尖挥之不去。
待走到那处偏僻小屋前，李锦书的后颈忽然泛起一阵凉意。小屋的木窗棂朽得只剩骨架，破纸在风里 “哗啦” 作响，露出的黑缝里像是藏着无数双眼睛。屋前杂草疯长得没过膝盖，狗尾草的绒毛上沾着灰白的蛛网，牛筋草的叶片边缘泛着不正常的焦黑，唯独窗下那丛凤仙花，开得比先前更艳了 —— 殷红的花瓣像是刚淋过血，连花茎都透着暗沉的红，花瓣上的露珠滚到地上，竟在泥土里晕开一小片暗红的印记，像是血珠渗进了土里。
“大少爷就在里头，一盏茶的功夫，别惹麻烦。” 领头的官差声音闷得像堵在喉咙里，粗粝的手指指向房门时，李锦书瞥见他袖口沾着几点暗红粉末，和凤仙花的颜色一模一样。另一个官差靠在墙上，眼神涣散地盯着屋檐，可他的脚却无意识地往远离小屋的方向挪，喉结滚了滚，像是在压抑什么不适。风又吹过，这次李锦书清晰地听见，小屋深处传来一阵极轻的 “滴答” 声，不是漏雨的声响，倒像是水滴落在空罐子里，在寂静里敲得人心头发紧。
李锦书压下心头的发毛，伸手推了推房门。木门 “吱呀 ——” 的声响拖得极长，像是濒死者的呻吟，扬起的灰尘里裹着那股甜腐味，呛得她猛咳了两声。待她屏住呼吸侧身进屋，眼前的景象让她浑身一僵：空屋的土墙斑驳得露出里面的黄土，可墙皮剥落的痕迹却很规整，像是被人刻意刮过；墙角的蛛网厚得能兜住落叶，却偏在蛛网中央，挂着一朵新鲜的凤仙花，花瓣上的露珠还在 “滴答” 往下落 —— 那 “滴答” 声，竟就是从这里传来的！地上散落的枯花瓣间，还掺着几根深褐色的毛发，不像是人的头发，倒像是某种兽类的绒毛。
“怎么会这样？” 她喃喃自语时，忽然察觉袖中的玉佩变得格外凉，凉得像揣了块冰。空气里的甜腐味更浓了，隐约还混着一丝极淡的铁锈味。她蹲下身，指尖刚碰到地上的枯花瓣，就发现花瓣下的泥土是湿的，黏在指尖滑腻腻的，凑近一闻，那铁锈味竟更重了。这时她才看见，墙角的浅脚印边缘，除了暗红花粉，还沾着一点发黑的黏液，像是某种东西的分泌物。
顺着脚印望向墙角，那道痕迹在一块墙砖前突然消失。李锦书伸手摸向墙砖，指尖触到的不仅是光滑，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温热 —— 在这阴冷的空屋里，这处墙砖竟比别处暖了几分！她心头一紧，用指尖轻轻敲了敲，空洞的声响里，竟还裹着一丝极轻的、类似喘息的闷响，从墙砖后隐隐传了出来。
李锦书的指尖刚触到墙面斑驳的青砖，那道暗门竟像被某种无形力量牵引，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腐木与铁锈混合的腥气扑面而来，烛火在潮湿的空气中明明灭灭，将石壁上扭曲的藤蔓投影拉得老长。他踉跄着扶住门框，喉间泛起铁锈味 —— 墙角蜷缩的少年浑身血痂，手腕脚踝的锁链深深勒进皮肉，铁链另一端竟焊死在墙面凸起的青铜兽首口中。
这场景与他无数个午夜惊醒时的梦境严丝合缝。少年脖颈处狰狞的伤口还在渗血，暗红的血珠顺着锁骨滴落旁边的一棵桂花树下，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李锦书的布鞋碾过地上散落的铜铃，铃铛发出破碎的呜咽，惊醒了沉睡的尘埃。
"你来了。"
沙哑的气音从阴影深处传来，少年抬起头的瞬间，李锦书看到他眼中燃烧着两簇幽蓝的火焰。那火焰像是被囚禁千年的孤魂，在见到故人时终于有了温度。少年扯动锁链，金属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 你..."李锦书喉间像是被锈住的锁链，干涩地滚动两下才挤出声音，" 我要如何才能救你？" 她攥着衣角的手指微微发白，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少年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苦笑，烛火在他凹陷的眼窝里投下幽影："我不知道，只知道你时常出现在我的梦里。" 他伸出颤抖的手，仿佛想要触碰什么却又无力地垂落，"我尝试过抓住你，可每次都像攥住流沙，直到这次... 我能听见你的声音，能跟你对话。"
李锦书的目光落在他腕间渗血的铁链上，那铁链深深勒进皮肉，暗红血珠顺着纹路滴落在青砖上，晕开一朵朵暗沉的花，然后流入隙缝中，汇聚到那颗桂花树下："你什么时候被关在了这里？为什么要一直放血？而且你除了有些虚弱外并无其他生命危险？"
少年仰头靠在石壁上，喉结艰难地滑动："我记事起就在这方铁笼里。他们说... 我的血能让整个雪玲县城温暖。"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滴在白衣上，洇出狰狞的图案。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李锦书猛地转身，看见门缝里晃动的火把光影正由远及近。潮湿的墙面上，那些斑驳的血手印在光影中忽明忽暗，仿佛无数双求救的手在挣扎。
少年的瞳孔骤然收缩，铁链哗啦作响："快走！等会儿他们抓到你，你就没命了！" 他着急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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