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的“叮铃”声在阶梯教室里回荡了三遍,却没一个人起身离开。走廊里的脚步声越来越密,外系的学生扒着门框往里探,连教《解剖学》的李教授都抱着教案站在门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教案边缘——刚才教室里的争论声太大,连三楼都能听见。
“这插班生也太敢说了吧?陈教授脸都青了!”穿运动服的男生踮着脚,手机镜头对准讲台,语气里满是兴奋。
“你懂什么?他说的有道理啊!我老家爷爷就是老中医,去年靠摸脉查出我爸的高血压,比体检还早半个月!”戴眼镜的女生反驳道,手里的笔记本上还记着吕欢刚才说的“阳亢脉”案例。
讲台前,陈一凡的手指在讲桌上掐出了白印。他深吸了三口气,才压下心头的慌乱——刚才被吕欢的“偏远山区”论打了个措手不及,现在必须找回场子。他整理了一下西装袖口,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这位同学,你说的案例很具体,但不要忘了,中医没落是医学界的共识,难道你要否定所有同行的判断?”
他特意加重“共识”两个字,眼神扫过围观的老师,像是在寻求支持。教《药理学》的王老师轻轻点了点头,显然认同他的说法——在多数西医背景的老师眼里,中医四诊确实“不够精准”。
吕欢站在讲台边,阳光落在他的白T恤上,泛着淡淡的暖意。他听到“共识”两个字,突然笑了,不是嘲讽,而是带着一丝无奈的清醒:“陈教授,‘共识’不是靠嘴说的。你统计过全国有多少中医馆还在营业吗?知道国外有多少医学院在开设中医课程吗?没数过,就别拿‘大家’当挡箭牌。”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当年地心说也是‘共识’,哥白尼说日心说,被当成异端;亚里士多德说‘重物先落地’是‘共识’,伽利略在比萨斜塔上扔两个铁球,就推翻了。‘共识’从来不是真理的代名词,只是多数人的惯性罢了。”
教室里彻底安静下来,连窗外的蝉鸣都仿佛消失了。李教授抱着教案,轻轻点了点头——这年轻人不仅懂中医,逻辑还这么清晰,倒是个好苗子。
“可……可你还是没证据证明中医没没落啊!”一个细小的声音突然响起,是庄晓莹。她攥着笔记本,手指发白,显然纠结了很久才开口。她想相信吕欢,可身边的人都在说中医不行,连教材里都写着“中医需结合现代技术转型”,她忍不住想要求证。
吕欢转头看向她,眼神里的锐利软了些,却依旧坚定:“证据?屠呦呦院士从《肘后备急方》里找青蒿素的灵感,救了几百万疟疾患者,这算不算证据?日本把汉方中药做成保健品,年销售额上千亿,这算不算证据?国内现在每个省都有中医医院,急诊室里照样用针灸止胃痛、救心衰,这算不算证据?”
他拿起讲桌上的《影像诊断学》课本,轻轻扔回自己的座位,动作不重,却像砸在每个人心上:“中医不是没落了,是很多年轻人不愿意沉下心学——四诊法要背几百个脉象,要记上千种草药,不如影像技术按个按钮就出结果轻松。可轻松的,未必是对的。”
说完,吕欢没再看陈一凡铁青的脸,也没理会周围学生的惊叹,转身沿着阶梯往外走。帆布鞋踩在木质台阶上,步伐平稳,没有丝毫留恋。阳光透过落地窗,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像一道倔强的光,劈开了教室里的沉闷。
“好酷啊……”有女生小声嘀咕,眼神里满是崇拜。
陈一凡站在讲台前,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看着吕欢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突然觉得手里的教案重得像块石头——他输了,输得彻底,不是输在知识上,是输在那份对专业的笃定和坚持上。
吕欢走出教学楼,叼了根橘子味的棒棒糖,甜腻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却没冲淡心里的失望。他来学校,是想找些志同道合的人,没想到多数同学连自己的专业都不相信,这样的传承,比山上的修行还难。
“小伙子,等等!”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带着喘息。
吕欢没回头,继续往前走——他现在没心情应付任何人。
“哎,你这孩子,跑这么快!”声音的主人没放弃,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明显的急促,像是追得很辛苦。
吕欢皱了皱眉,停下脚步,不耐烦地转头——只见一个穿灰色中山装的老人,头发花白,梳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副厚厚的老学究眼镜,鞋底是磨白的橡胶底布鞋,手里还攥着个掉了漆的搪瓷杯。老人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干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你叫我?”吕欢挑眉,他不认识这位老人,看穿着像是学校的老教工。
老人缓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身,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眯着眼睛打量吕欢:“你是吕欢?大四插班生,中药学二班的?”
“是我。”吕欢点头,心里有些疑惑——这老人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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