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塔”矗立于混沌之眼，如同一个冰冷的、拒绝一切的否定。它散发出的“降格”力场是如此强大，以至于周围狂暴的自然伟力——那足以撕裂钢铁巨舰的漩涡、那贯穿天地的闪电——都在靠近塔身时变得迟滞、衰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抚平。海水在塔基周围形成一圈诡异的、近乎静止的“宁静带”，与外围的滔天巨浪形成鲜明对比。
这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景象。仿佛一个绝对的“无”，正在吞噬着充满活力的“有”。
“韧木舟”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剧烈颠簸，全靠船上四人集中意志与古老船只的核心相连，才勉强维持着稳定，没有被这现实与虚无交锋的边缘撕碎。
“那就是‘灰塔’……”老张的声音在风雷的咆哮中显得微弱，充满了震撼与恐惧，“它……它在让这片海安静下来！”
“不是安静，”“鹰眼”脸色苍白地纠正，“是‘杀死’。它在杀死这片区域的‘活性’，剥夺其变化和运动的可能性。这就是‘降格’的终极形态——熵寂！”
陆时紧握着那悬浮的光球舵轮，感受着“灰塔”散发出的、令人心智冻结的冰冷秩序。这力场比之前遇到的任何一次都要纯粹和强大。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体内那份来自“源流”的、“混沌之种”的微弱共鸣，正在被这股力量极力压制。
“我们必须靠近！”陆时吼道，声音在风暴中几乎被吞没，“‘混沌之种’的指令是‘播种’，必须在‘灰塔’内部或者其影响的核心区域才能生效！”
“怎么靠近？”山猫看着外面那如同实质的、扭曲着光线的力场壁，“‘韧木舟’恐怕也扛不住那种程度的‘有序化’侵蚀！”
就在这时，陆时怀中的那枚粗糙徽章再次变得滚烫，并且指向“灰塔”基座某个特定的方向。同时，他脑海中那个来自“源流”的坐标微微调整，指向了同一个点。
“那里！塔基左侧，那片空间扭曲最剧烈的地方！”陆时指引着方向，“那里可能是力场的一个薄弱点，或者是……一个入口！”
“韧木舟”在四人意志的合力驱动下，如同暴风雨中的海燕，艰难地向着陆时所指的方向驶去。越是靠近“灰塔”，那股“降格”力场就越发强大，仿佛有无数冰冷的针在刺穿着他们的皮肤和意识，试图将他们的思维也一同“固化”。老张和山猫的额头已经渗出了冷汗，眼神开始出现短暂的涣散。
“坚守心神！”陆时大喝，同时努力激发着体内那点“混沌”的火种，一股微弱的、但却充满生机的躁动感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暂时驱散了一些寒意。
终于，他们抵达了那个坐标点。那并非一个物理意义上的门，而是一个不断旋转、吞噬着光线的空间漩涡，仿佛是“灰塔”自身结构的一个“伤口”，或者一个未完全闭合的维度接口。强大的吸力从漩涡中传来，“韧木舟”剧烈摇晃，眼看就要被吸入其中！
“就是现在！进去！”陆时当机立断。
四人将全部意志灌注到“韧木舟”中，古老船只发出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嗡鸣，船身的符号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猛地扎进了那个空间漩涡！
天旋地转！
仿佛穿过了一条由纯粹“否定”构成的隧道，所有的感官都在瞬间被剥夺，只剩下一种绝对的、令人疯狂的寂静和冰冷。当一切重新稳定下来时，他们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韧木舟”漂浮在一片虚无的灰色空间之中，上下左右皆是望不到尽头的、均匀的暗灰色，没有光源，但却有一种无处不在的、冰冷的辉光让他们能够视物。这里没有声音，没有风，没有温度变化，甚至……感觉不到重力的存在。只有那座“灰塔”巨大的、光滑的塔身，如同支撑天地的巨柱，贯穿于这片虚无的中心，向上向下无限延伸。
他们进入了“灰塔”的内部？或者说，是“灰塔”所创造的、独立于外部现实之外的“绝对有序空间”！
“检测不到任何能量波动，”“鹰眼”看着手中彻底变成废铁的探测器，声音干涩，“这里……好像什么都没有。”
“不，这里有什么。”陆时感受着体内“混沌之种”传来的、极其微弱但清晰的悸动，那是一种遇到天敌般的警惕，也是一种渴望破土而出的躁动。“这里有‘灰塔’的核心。我们必须找到它。”
“韧木舟”在这片虚无中缓缓前行，依靠着陆时体内“混沌之种”的微弱指引。不知行驶了多久，也许是一公里，也许是一光年，在这片失去了所有参照物的空间里，距离和时间都失去了意义。
终于，在前方的“虚无”中，出现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悬浮在灰色空间中的、巨大的、完美的多面体。它通体呈半透明状，内部有无数细小的、如同星辰般的光点按照极其复杂的、永恒不变的规律运行着。它没有散发任何力场，因为它本身就是这片“绝对有序空间”的规则化身，是“灰塔”的心脏——“熵寂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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