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归零的瞬间，“净室”内并未出现预想中的天崩地裂。屏幕上的城市运行数据依旧平稳，甚至那些“优化”指标还略有提升。然而，一种难以言喻的异样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悄然漫过每个人的心头。
通讯频道里一片死寂，派往地下掩体的小队彻底失联。对外界常规频段的监听，也只能收到一种被高度“净化”后的、缺乏细节和情感的标准化信息流。仿佛整个世界被蒙上了一层无形的滤网，所有的“杂音”——无论是电磁波里的背景辐射，还是人类通讯中细微的情绪波动——都被大幅削弱了。
“物理监测确认，‘灰域’信号的强度和覆盖范围在倒计时归零后趋于稳定。”技术员的声音干涩，“环境量子噪声水平较基线值下降约15.7%，并且……似乎锁定在了这个水平。”
15.7%的量子噪声降低！这在微观世界是一个巨大的变化！它意味着什么？更稳定的原子？更可预测的物理过程？
“生物监测小组报告，”另一名负责人生硬地念着刚收到的、通过唯一一条尚未完全被影响的物理线路传来的信息，“实验小鼠表现出活动性显着下降，探索行为减少，但对指令性任务的完成效率和准确率……异常提高。就好像……它们体内的‘随机性’被降低了。”
“市民行为有无异常？”陆时追问，他更关心宏观层面的影响。
“大数据分析显示，社交媒体上的极端情绪化表达减少了37%，交通违章率下降21%，甚至连医院的急诊数量，特别是因意外伤害和急性心因性疾病入院的数量，也有明显下降。”分析员的语气带着困惑，“从数据上看……城市变得更‘安全’，更‘有序’了。”
但这真的是“安全”和“有序”吗？还是某种……生机勃勃的“混沌”被剥夺后的死寂？
陆时走到“净室”唯一的观察窗前（这处秘密据点位于山腹中，窗口是伪装后的光学投影，连接着外部的摄像头）。屏幕上显示着城市的夜景，灯火依旧，但不知为何，那光芒显得格外冰冷和单调，缺乏了往日的活力与温暖。
他想起了顾永年日记中的痛苦，对“噪音”的无法忍受。这“灰域”，难道就是他梦想中的“纯净”世界？一个被“降噪”的现实？
就在这时，主控台上一个极其隐蔽的、用于接收最高优先级信息的物理信号灯，突然闪烁起红色的光芒！这是与地下失联小队约定的、仅在最危急关头使用的、依靠地质传导的原始震动信号编码！
技术员立刻扑过去解读那微弱而断续的信号。
“是……是队长传来的……信息不全……重复词汇……‘母巢’……‘核心是……人’……‘阻止……融合’……信号……中断……”
核心是人？融合？
陆时瞬间明白了！那个地下巢穴中央的人形轮廓，就是“灰域”的核心！是它在辐射和维持着这个“降噪”领域！赵伟只是看守者！必须摧毁那个“核心”！
但如何摧毁？地下小队已经失联，常规通讯和武器在那个强大的力场中可能完全无效。
“我们还有一张牌。”陆时猛地转身，看向老张，“苏晓！”
“苏晓？她的大脑不是已经……”
“她的‘校准’功能失效了，但她曾经是‘鸦瞳’协议的关键接口！她的大脑结构，或许对这种基于意识干预的力场有某种……独特的‘共振’或‘干扰’能力！”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猜想，但也是目前唯一的希望。
“立刻准备！我要带苏晓去地下掩体！”陆时斩钉截铁。
“这太危险了！她现在的状态……”
“没有时间了！每拖延一秒，‘灰域’就可能更固化一分！如果现实被彻底‘降噪’，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能是永恒的停滞，也可能是更可怕的东西！”陆时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一小时后，穿着一身特殊防护服、眼神依旧有些茫然的苏晓，在陆时和一支重新挑选的精锐小队的护送下，通过另一条更隐蔽的通道，进入了地下掩体系统。
越靠近那个核心洞窟，那种行动迟滞、通讯中断的感觉就越发明显。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让人心烦意乱。苏晓似乎也受到了影响，她捂住头，发出痛苦的呻吟，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仿佛有什么被压抑的东西正在苏醒。
终于，他们抵达了洞窟入口。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震撼：那个由奇异藤蔓构成的巨大巢穴比之前更加“茂盛”，搏动的光芒也更加明亮。巢穴中央，那个人形轮廓已经清晰可见——那是一个面容枯槁、但眼神如同数据漩涡般冰冷的老者！他的一半身体似乎已经与藤蔓融合！
赵伟跪在巢穴前，状若癫狂。
陆时没有犹豫，对苏晓说道：“苏晓，集中精神！回想你最痛苦的经历！最混乱的记忆！不要抗拒它！”
苏晓浑身一颤，过往被绑架、被改造、被操控的恐怖记忆碎片汹涌而来，她的脑电波瞬间变得极度混乱而剧烈！这种与“灰域”追求的“有序”和“宁静”截然相反的、充满痛苦和混沌的精神能量，如同投入静水中的巨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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