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估日的结论像一道无形的墙,将黄小磊暂时阻隔在“正常世界”之外。需要持续治疗,需要稳定环境。这些冰冷的判断词,与他内心深处因远方消息而激荡起的微澜,形成了尖锐的矛盾。
他变得更加沉默,复健却愈发拼命。每一次拄拐行走,每一次力量训练,都像是在用身体的极限痛苦,去对抗那种无能为力的焦灼感。陈治疗师看出了他的异常,却没有点破,只是默默调整着训练强度,防止他因过度而受伤。
李医生的沙盘里,那个拄拐小人停在了桥梁的尽头,望着对岸那片象征着外部世界的模型,却没有再向前移动。取而代之的是,小人的周围,被黄小磊用细沙,堆起了一圈小小的、类似于**城墙**的结构。
一种矛盾的表达:渴望走出去,却又下意识地为自己构建新的保护壳。
李医生没有急于解读,只是问:“如果有一座城,你希望城门向谁打开?”
黄小磊沉默着,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床头那部陈会长给的新手机。
关于那个“一线希望”的幸存者的消息,之后再也没有更新。黄雅似乎也被叮嘱过,不再主动提及。那种悬而未决的沉默,反而更加折磨人。希望像风中残烛,明灭不定,让人无法安心,也无法彻底绝望。
就在这种压抑的平静中,主治医生和李医生经过慎重评估,提出了一个过渡性方案:在严格监护和充分准备下,尝试进行短暂的、小范围的“离院适应性训练”。
目的是让他逐步接触和适应医院外的环境,缓解长期住院带来的封闭感,也为最终出院进行铺垫。方案极其谨慎,计划只是在家属和一名医护人员的陪同下,乘坐无障碍出租车,在医院附近的一个小型社区公园进行短时间停留。
即使如此,这个提议依然让黄家父母紧张不已。母亲的第一反应是反对:“外面那么乱,他身体还没好利索,万一磕着碰着,万一被认出来……”
黄雅却表现出了支持的态度:“妈,小磊总不能一辈子躲在医院里。总要迈出这一步的。我们做好万全准备,就去人少的公园呆十几分钟,应该没问题。”
黄小磊本人,在听到这个提议时,眼神复杂。期待、恐惧、紧张交织在一起。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单拐,点了点头。
离院的日子被定在一个工作日的上午,天气晴好。出发前,护士仔细检查了他的身体状况,服用了预防应激的药物。黄雅和一名经验丰富的男护士一左一右陪着他。父亲开着租来的无障碍出租车等在医院门口。
从病房到电梯,再到医院大厅,最后走出玻璃旋转门,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踏入了雷区。室外明亮的阳光、嘈杂的车流声、甚至拂过脸颊的微风,都让他感到一阵阵眩晕和心悸。他死死抓着拐杖,指节发白,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
男护士低声提醒他深呼吸。黄雅紧紧挽着他的另一只胳膊,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
出租车门关上,将外界隔开。密闭空间带来些许安全感,但车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依旧让他神经紧绷。他低着头,不敢多看。
社区公园很小,绿树成荫,这个时间点人确实不多。他们选择了一处僻静的长椅。黄小磊在搀扶下慢慢坐下,拐杖靠在一边。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打量着四周。滑梯、秋千、散步的老人、推着婴儿车的母亲……一切都是最普通不过的市井生活画面,却对他而言,陌生得像另一个星球。他像一个刚刚登陆的外星人,谨慎地观察着这个看似平静却可能充满未知危险的新环境。
一个皮球滚到他的脚边。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摇摇晃晃地跑过来捡球,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尤其是他打着支架的腿和旁边的拐杖。
黄小磊身体瞬间绷紧,下意识地想躲避这目光。
小男孩的母亲赶紧跑过来,歉意地笑了笑,抱走了孩子,低声说着什么。
只是一个最寻常的小插曲,却让黄小磊后背惊出了一层冷汗。他意识到,自己身上的“不同”,在外界会被轻易地注意到。这让他感到不安。
短短的十五分钟,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他大部分时间都低着头,看着地面上的落叶和蚂蚁,只有偶尔才飞快地抬眼看一眼周围。但就是这短暂的接触,也让他耗尽了心力。
回程的车上,他疲惫地靠在座椅里,闭上眼睛。外界的光影透过眼皮,明明灭灭。
这次短暂的出行,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却像一次浓缩的压力测试,让他清晰地看到了自己与“正常世界”之间的距离,以及重新融入所需要面对的、远超想象的挑战。
然而,就在他努力消化这次外出带来的冲击时,一个来自遥远非洲的、看似毫不相干的消息,通过加密渠道,震惊了专案组。
之前关于犯罪集团可能向非洲转移的情报,得到了可怕的证实!西非某国一个原本动荡落后的地区,近期突然出现了多个由“外国投资者”快速兴建起来的、戒备森严的“工业园区”或“科技产业园”!其建筑布局、管理模式,与缅北的电诈园区高度相似!并且,有证据显示,已有部分原缅北园区的“管理人员”和“技术骨干”,通过各种渠道进入了这些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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