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太阳落山后,不要独自走西边那条老路。
那条路蜿蜒穿过整片坟场,连接着村子与二十里外的乡镇。老一辈人说,那条路“不干净”,但我从小在城市长大,对这些乡野传说总是不屑一顾。
那年暑假,我回老家照顾病重的祖母。村子还和记忆中一样,山清水秀,稻田如绿色的海洋,远处群山连绵,白墙黑瓦的村舍散落在山脚下,偶尔有炊烟袅袅升起。
村民们依然保持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节奏,日子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祖母的病时好时坏,需要一种特殊的药材,只有乡镇上的药铺才有。
那天我从早上忙到傍晚,等发现奶奶的药已经没了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我本想第二天再去,但看着祖母咳嗽不止的样子,还是决定骑上那辆老旧的自行车上路。
“娃啊,天快黑了,明天再去吧。”祖母靠在床头,虚弱地劝阻。
“没事,奶奶,我骑快点,一个小时就回来了。”我拍了拍自行车座,信心满满。
邻居张大爷正在门口抽旱烟,听我要去镇上,眯起眼看了看天色:“走大路吧,虽然远点,但安全。”
我心里盘算着,走大路要绕远十多里,回来时天肯定全黑了。而西边那条老路直通镇上,能省不少时间。
“放心吧,张大爷,我很快就回来。”我没听他的建议,推车向西边走去。
张大爷站起身,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摇了摇头。
西边的路确实荒凉。刚走出村口不远,两旁的稻田渐渐被杂草和灌木取代,路也由水泥变成了碎石和土路。
虽是盛夏,但越往里走,越觉得有股说不出的凉意。路旁的树木越来越密,枝叶交错,几乎遮住了天空。鸟鸣虫叫也不知何时消失了,四周静得可怕,只有我的自行车轮压过碎石的声音和链条咯吱咯吱的响声。
我骑了约莫二十分钟,前方出现了一片坟场。这是我们村的祖坟,大大小小的坟包散落在山坡上,有些已经年久失修,墓碑东倒西歪。路就从这片坟场中间穿过。
我看了看表,已经六点半了,夏日的天空虽然还亮,但在这树荫遮蔽的路上,光线已经变得昏暗。一阵冷风吹过,我打了个寒颤,心里开始后悔没听张大爷的话。
正当我加速蹬车时,眼角的余光瞥见路边有个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灰色衣服的人,背对着路,蹲在一个坟头前,似乎在烧纸。我松了口气,有人就好,虽然是在坟场,但至少不是独自一人。
“喂……”我下意识地打了个招呼,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响亮。
那人没有回头,也没有应答,依然保持着蹲姿。我觉得有些尴尬,也可能是自己声音太小对方没听见。正当我犹豫是否再喊一声时,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这还没到清明,也不是什么特殊节日,怎么会有人在这个时候上坟烧纸?
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脊背升起。我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仔细打量着那个背影。灰色的衣服看起来很旧,样式也古怪,像是几十年前的款式。那人的身形瘦削,头发花白,应该是个老人。
也许是村里哪个念旧的老人来祭奠先人吧,我自我安慰道。但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就在这时,我发现自行车蹬起来越来越费力,好像载了重物一样。我低头检查,轮胎气足,链条也没问题。可就是觉得后轮特别沉,那种感觉——就像后面坐了个人。
这个念头一闪现,我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我不敢回头,拼命蹬车,只想快点离开这片坟地。可自行车越来越重,到最后,我不得不下车推行。汗水从额头滑落,不是累的,是吓的。
推车走过那个灰衣人身边时,我忍不住瞥了一眼。他依然背对着路,蹲在那里一动不动,面前确实有一堆纸钱在燃烧,可那火光是诡异的淡绿色,而且没有任何热气散发出来。更奇怪的是,他周围的地面上没有一点影子,尽管夕阳斜照,应该会拉出长长的影子才对。
我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起来。走过那人十几米后,自行车突然变轻了。我松了口气,看来只是心理作用。我重新上车,这次蹬起来轻松多了。
天色又暗了几分,路两旁的坟包渐渐少了,前面是一片竹林,穿过竹林就快到镇上了。竹林里更加幽暗,风吹竹叶沙沙作响,听起来像是无数人在低声私语。
我刚进入竹林,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很轻,但很清晰,不紧不慢地跟着我的自行车节奏。
我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只有来时的路在暮色中蜿蜒。
我停下车,脚步声也消失了。四周只有竹叶的沙沙声。可能是错觉吧,我告诉自己,继续蹬车前进。
可是没过多久,那脚步声又出现了。这次更近,仿佛就在自行车后轮位置。我甚至可以听出那是布鞋踩在碎石上的声音,软绵绵的,却步步踏在我的心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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