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西坝子的七月,正是稻花飘香的时节。太阳刚落山,热气还未散尽,稻田里的蛙声就此起彼伏地响起来。李文才扛着锄头,慢悠悠地走在田埂上,他刚给自家稻田放完水,裤腿上还沾着泥点子。
“狗日的天气,热死先人板板哟。”他抹了把汗,抬头望了望已经暗下来的天色。远处,村里已经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
文才家的土房在村子最西头,离最近的人家也有百来步远。当初他爹留下的老房子,虽说偏僻了些,但院子宽敞,屋后还有一片竹林。他媳妇秀英过门时本来不满意,后来见院子大,能种不少菜,养鸡也方便,这才没再多抱怨。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文才把锄头靠在墙根下。厨房里飘出腊肉的香味,秀英正蹲在灶前添柴火。
“咋个这么晚才回来?天都黑尽了。”秀英头也不抬地问,声音里带着不耐烦。
“放完水碰到王老五,在田坎上摆了几句龙门阵。”文才舀起一瓢凉水,咕咚咕咚喝下去大半,“今天腰杆痛得很,怕是明天要下雨。”
秀英站起身,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你那腰杆哪天不痛?少给老子装。去洗把手,吃饭了。”
这女人今年刚满四十,身材已经发了福,胸脯和屁股把花布衣裳撑得紧绷绷的。年轻时也算村里的一枝花,如今被日子磨得言语粗俗,动不动就骂人。文才习惯了,也不计较,自己确实回来晚了。
饭桌上摆着一盘腊肉炒蒜苗,一碟泡菜,一碗青菜汤,两碗大白米饭。夫妻俩对面坐着,谁也没说话。屋里只听见吸溜稀饭的声音。
“今天碰到王老五,他说西头张家院子闹鬼了。”文才打破沉默,夹了一筷子蒜苗。
秀英哼了一声:“张家人早就搬城里去了,院子空了大半年,闹个锤子鬼。”
“说是过路的人看到的,晚上院里有影子晃,还有哭声。”
“放他娘的屁,肯定是想偷东西的。”秀英不以为然,“你少听王老五瞎扯,他那张屄嘴里吐不出象牙。”
文才没再接话。他知道秀英胆子小,嘴上说不信,心里肯定犯嘀咕。果然,吃完饭收拾碗筷时,秀英特意去把院门插上了,平时她都是临睡前才插门的。
夜里闷热,蚊子嗡嗡叫。文才躺在床上,光着膀子,只穿了条裤衩。秀英在床边洗脚,水哗啦哗啦地响。
“明天逢场,你早点起来,抓两只鸡去卖。”秀英说。
文才含糊应了一声,他快睡着了。秀英洗好脚,吹灭了煤油灯,摸黑爬上床。竹床吱呀响了一阵,两人各睡一边,中间还能躺个人。
不知睡了多久,文才迷迷糊糊觉得右边肩膀发凉,像是有人轻轻拍了他一下。他半梦半醒地伸手摸了摸,什么也没有,翻个身又睡了。
第二天天刚亮,文才就被秀英推醒了。
“你昨晚咋个了?做噩梦了?”秀英问。
文才坐起来,揉揉眼睛:“没有啊,一觉睡到天亮。”
“怪了,我半夜起来解手,看见你背上有个手印子。”秀英说。
文才心里咯噔一下,想起半夜那只拍他肩膀的凉手。他脱下汗衫,扭头往后背看,可是什么也看不见。
“啥子手印?你看花眼了吧。”
秀英凑过来,指着文才右肩胛骨的位置:“这不是?青乎乎的一个巴掌印。”
文才伸手摸了摸,没什么感觉。他下床找来一面小镜子,对着大衣柜的镜子照了半天,果然在右肩后面看到一个淡淡的青灰色手印,不大,像是女人的手。
“怕是睡觉压着啥子了。”文才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起昨晚那个凉飕飕的触感。
秀英撇撇嘴:“压个锤子,哪能压出个手印来?你是不是在外头惹了啥不干净的东西?”
“莫乱说!”文才突然提高声音,“就是睡觉压的,一天到晚神叨叨的。”
秀英不说话了,但眼神里全是怀疑。文才心里发毛,那个手印不痛不痒,可位置正好是昨晚被拍的地方。他想起王老五说的张家院子闹鬼的事,心里一阵不舒服。
早饭后,文才抓了两只鸡,绑了脚,放在背篓里。秀英给他装了俩馍馍当午饭。
“早点回来,莫又摆龙门阵摆到天黑。”秀英嘱咐道。
文才应了一声,背着背篓出门了。他故意绕开西头张家院子那边,多走了半里路。一路上,他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他,可几次回头,除了空荡荡的田埂,什么也没有。
集市上人不少,文才很快卖掉了鸡。他买了油盐和煤油,又给秀英买了块花布——虽然她总是骂人,但跟了他二十年,没享过什么福。文才心里盘算着,用这块布让她做件新衣裳,说不定能让她高兴几天。
在集市口,文才碰见了村里的刘半仙。刘半仙本名刘明德,年轻时在外面跑过码头,后来回乡,自称学了点相面算卦的本事,村里人便叫他刘半仙。
“文才,你气色不太好啊。”刘半仙盯着他的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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