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像是在冲刷这座城市的罪恶。梁磊站在巷口，雨水顺着他的脖颈流进衣领，冰凉得像是死人的手指。他抬头看了看歪斜的灯牌，"暗香巷"三个字在雨中扭曲变形，霓虹灯的粉色光晕染红了积水，像稀释的血。
巷子里飘出劣质香水与霉味混合的气息。梁磊紧了紧衣领，迈步走进这片被城市刻意遗忘的角落。雨水打湿了他的裤脚，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袜子吸饱了水，黏腻地贴在皮肤上。两侧的楼房像是随时会倾倒下来，窗户后偶尔闪过人影，又很快隐入黑暗。
"帅哥，进来坐坐嘛。"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从门洞里探出半个身子。她的口红涂得太厚，在昏暗的灯光下像是刚吃过生肉。梁磊摇摇头快步走过，女人的笑声追着他，在雨声中变得支离破碎。
巷子深处有家挂着红灯笼的店面。灯笼在风中摇晃，投下的光影如同某种活物在墙上爬行。梁磊推门进去，铃铛发出垂死般的声响。屋内暖气开得很足，却驱不散那股渗入骨髓的阴冷。
老板娘是个肥胖的中年女人，脸上的粉厚得能刮下来。她打量梁磊的眼神像是在估价一具尸体。"第一次来？"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有相好的姑娘吗？"
梁磊摇摇头，喉结上下滚动。墙上贴满照片，都是些浓妆艳抹的女人，唯独角落里有一张黑白照。照片里的女人穿着旗袍，面容模糊，但能看出皮肤异常苍白。
"她今天在吗？"梁磊听见自己问，手指不受控制地指向那张照片。
老板娘的笑容僵住了，脸上的粉簌簌往下掉。"小玫啊...她今天在楼上。"她递给梁磊一把钥匙，"三楼最里面那间，别走错了。"
楼梯像是几十年没人走过，每踏一步都发出痛苦的呻吟。梁磊闻到一股奇怪的香味，像是腐烂的花混合着某种药材。三楼走廊尽头的房门微微开着，一线红光从门缝里漏出来。
梁磊推开门，房间里只点着一盏暗红色的灯。女人背对着他站在窗前，旗袍开叉处露出的大腿白得不正常，像是从未见过阳光。
"把门关上。"她的声音很轻，却让梁磊浑身一颤。他关上门，听见锁舌咔哒一声咬合，像是某种野兽合上了嘴。
女人转过身来，梁磊这才看清她的脸。她确实很白，白得能看到皮肤下青紫色的血管。嘴唇却是鲜艳的红色，像是刚用血染过。最让梁磊不安的是她的眼睛——黑得没有一丝反光，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洞。
"我叫小玫。"她走近梁磊，身上那股奇怪的香味更浓了。梁磊发现她的旗袍是旧式的，布料上有些暗色的花纹，在红灯下像是会蠕动。
小玫的手指抚上梁磊的脸，冰凉得像大理石。她的指甲很长，涂着黑色的指甲油，有几处已经剥落。"你很紧张。"她说话时嘴角的弧度不太自然，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扯出来的笑容。
梁磊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得发疼。小玫的手滑到他的领口，解开第一颗纽扣。她的呼吸喷在梁磊脖子上，冷得让他打了个寒战。
"别怕，"小玫的声音突然变得粘稠，"我会让你很快活的。"
她引导梁磊坐到床边。床单是暗红色的，摸上去潮湿冰凉。梁磊注意到房间里没有镜子，唯一的窗户也被厚厚的窗帘遮住。小玫开始解他的皮带，手指灵活得不像是人类的手。她的旗袍领口开得很低，露出苍白的胸脯，上面有些奇怪的青色痕迹，像是淤血，又像是...尸斑。
梁磊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恐惧。他想站起来，却发现小玫的力气大得惊人。她的脸贴近梁磊的脖子，他感觉到有什么湿冷的东西舔过自己的动脉。
"你的血很热。"小玫喃喃道，声音里带着饥渴，"我已经很久没喝过这么热的血了。"
梁磊猛地推开她。小玫跌坐在床上，旗袍的下摆掀起来，梁磊看到她的脚踝——那里的皮肤已经开始腐烂，露出森森白骨。
"你...你是什么东西？"梁磊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小玫慢慢抬起头。她的嘴角开始撕裂，一直裂到耳根，露出满口尖利的牙齿。"你说呢？"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刺耳，像是很多人在同时说话。
梁磊转身冲向房门，却发现门锁纹丝不动。身后传来布料撕裂的声音，他不敢回头，只能用肩膀猛撞门板。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终于在他第三次撞击时裂开。
他跌跌撞撞地冲下楼梯，身后传来小玫的笑声，那声音在空荡的楼道里回荡，变得越来越不像人类。梁磊冲到一楼时，老板娘正站在柜台后数钱。她抬头看了梁磊一眼，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这么快就完事了？"她的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小玫的服务不满意吗？"
梁磊没有回答，一头冲进雨夜。巷子里的霓虹灯不知何时全灭了，只有远处一盏路灯投下惨白的光。他拼命奔跑，雨水打在脸上像是一记记耳光。身后传来高跟鞋的声音，哒、哒、哒，不紧不慢地跟着他。
转过一个拐角，梁磊终于看到了巷口。他加快脚步，却在冲出巷子的瞬间撞上一个人。那人穿着警服，帽檐下是一张腐烂的脸。
"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晃？"警察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这条巷子十年前就封闭了，听说有个妓女在这里上吊自杀..."
梁磊推开警察，继续往前跑。他拦下一辆出租车，钻进去时回头看了一眼——小玫站在巷口，旗袍在雨中飘动，嘴角还保持着那个撕裂到耳根的笑容。她举起手，向梁磊挥了挥。
出租车开动后，司机从后视镜看了梁磊一眼。"哥们，你脸色很差啊。"司机的声音突然变得熟悉，"要不要去喝一杯？我知道有个好地方..."
梁磊抬头，在后视镜里看到了老板娘的脸。她咧开嘴，露出和小玫一样的尖牙："暗香巷永远欢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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