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发蹲在田埂上抽烟时,第一次注意到不对劲。那是芒种过后的第三个黄昏,西边的山脊将太阳切成血红的半圆。他的烟头明明灭灭,照出脚下泥土里几道奇怪的痕迹——像是有人用树枝划出来的,又深又直,排成三道平行的线,从田边一直延伸到后山方向。
"啥玩意儿..."他嘟囔着用鞋底蹭了蹭,那些痕迹却像刻在石头上似的纹丝不动。远处传来几声狗叫,不是平常那种此起彼伏的喧闹,而是同时噤声又同时狂吠,像被什么东西集体吓着了。
当天夜里,李光发被一阵"咔嗒咔嗒"的声响惊醒。他摸出枕头下的手电筒,昏黄的光圈扫过窗户,看见玻璃上凝结的水珠正以诡异的轨迹滑动,组成和田间相似的平行线。窗外月光很亮,照得晒谷场如同白昼,有个黑影正以僵硬的姿势从东头走到西头,每一步都发出干树枝折断般的脆响。
"谁啊?"他吼了一嗓子,黑影突然停住,脖子部分缓缓转向窗户。李光发的手电筒突然熄灭,等重新亮起时,晒谷场上只剩下一串深陷泥土的脚印,每个脚印中间都有三道凹槽。
第二天村口老槐树下聚了七八个人。张老汉的旱烟杆敲着树根:"我家那头黑狗疯了,昨晚上把铁链子都挣断了。"他撩起裤腿,小腿肚上四道抓痕泛着青紫,"见我就扑,眼睛红得跟滴了血似的。"
"我家也是。"王婶裹着蓝布头巾,声音发颤,"三只狗崽子半夜齐齐撞墙,脑浆子都迸出来了..."
李光发没吱声,他盯着树根处新出现的三道划痕,和自家窗台上的一模一样。正午的太阳晒得人发昏,他却感觉有股阴冷顺着脚底板往上爬。
第七天傍晚,李光发在玉米地施肥时闻到了腐臭味。不是粪便的臭,而是像闷了三天的死老鼠混着烂蘑菇的味道。他顺着气味走到地头荒沟,发现沟底的杂草全部倒伏,形成一条两米宽的通道,草叶上沾着某种黏液,在夕阳下泛着油光。
"光发哥!"放羊的栓子隔着山坡喊,"快来看河滩!"少年脸色煞白,手里的鞭子抖得像风中的芦苇。
干涸的河床上,密密麻麻排列着上百个泥坑,每个坑都是标准的长方形,深约一尺,坑底沉淀着黑红色的渣滓。更骇人的是这些坑的排列方式——完全笔直的六排,间距精确得像是用尺子量过,最近的一排距离李光发的玉米地只有三十步。
当晚全村狗都沉默了。李光发蹲在灶台前扒饭时,听见房梁上有节奏的"哒、哒"声,像是有人用指甲盖敲木头。他举着煤油灯照了半天,突然有凉水滴在后颈——房梁干燥得能点着火,哪来的水?
半夜他被冻醒了。月光透过窗户纸,在地上投出一个细长的人影,那影子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要高,头顶几乎够到房梁。影子右手部位缓缓举起,五根手指的影子突然分裂成十五根细条,在泥地上划出三道深沟。
李光发抄起顶门杠砸向窗户,碎木屑纷飞中,他瞥见晒谷场边缘立着个模糊的人形,足有两米多高,肩膀部分不自然地隆起。没等他看清,那东西就像被风吹散的烟灰般坍缩进黑暗里。
第二天张老汉死了。老人直挺挺地躺在自家院里,右手死死攥着半截烟杆,左手指甲缝里塞满黑红色泥渣。最奇怪的是他的表情——嘴角向上扯到极限,像在笑,可眼眶周围的肌肉却扭曲成极度惊恐的模样。赤脚医生检查后说死因是心脏骤停,但没人解释为什么尸体在正午阳光下摸上去像冻硬的腊肉。
葬礼那天出了怪事。当棺材下到一半时,绳结突然自己松开了,棺木"咚"地砸进穴底。几个抬棺的壮汉同时"啊呀"叫出声——墓穴底部赫然出现三道两指宽的裂缝,缝隙里渗出带着腐臭味的红褐色液体。
李光发帮着填土时,发现铁锹老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他扒开未掩实的土层,看见棺材侧面爬满蛛网状的裂纹,裂纹组成了一串奇怪的图案:三个竖杠,接着是六个竖杠,然后是九条...就像在计数什么。
七月流火,村里的怪事却越来越密。王婶家灶台上的盐罐每天都会少三分之二;栓子家的水缸半夜结冰;更可怕的是晒谷场上的麦垛,总在黎明前自动堆成三米高的锥形,顶端插着根剥了皮的柳树枝。
农历七月十四这天,李光发终于看清了那个东西。当时他正在守夜——按老人说法,这晚阴气最重。煤油灯突然"噗"地灭了,月光下,一个模糊的人影从河滩方向走来,每一步都让地面微微震颤。
那东西足有两米五高,身躯像被拉长的人体,却长着不成比例的小脑袋。它移动时关节不弯曲,像块被无形丝线吊着的朽木。当距离缩到二十步时,李光发闻到浓烈的腐土味,看见对方垂在身侧的"手"——那根本不是手指,而是三根锈迹斑斑的铁钎,末端还沾着黑红色的渣滓。
"滚出去!"李光发抡起准备好的铁锹砸向晒谷场的石碾子,金属碰撞迸出一串火星。人影突然顿住,头部位置发出"咔啦咔啦"的响声,就像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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