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龙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望着那条蜿蜒向下的土路,喉咙里泛起一阵干涩。二十年了,他没想到自己还会回到这个偏僻的山村。槐树比他记忆中粗壮了许多,树皮皲裂如老人脸上的皱纹,枝丫间垂挂着几串褪色的红布条,那是村民们祈福的痕迹。
八月的风裹挟着热浪拂过他的脸颊,远处传来几声犬吠,却看不见狗的影子。周明龙抹了把额头的汗,拖着行李箱向村里走去。路两旁的房屋大多翻新成了二层小楼,贴着白瓷砖,铝合金窗户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这与他记忆中低矮的土坯房相去甚远。
转过一个弯,周明龙突然停住了脚步。在一排崭新的楼房中间,突兀地立着一间低矮的平房,灰扑扑的水泥墙面,木门上的绿漆剥落了大半,窗户上贴着褪色的"烟酒糖茶"四个红字。那是老赵的小卖部。
"居然还在..."周明龙喃喃自语,心跳突然加快。二十年前,这里是村里孩子们的天堂,五分钱的冰棍,一毛钱的汽水糖,两毛钱一包的干脆面。老赵总是笑眯眯地站在柜台后面,用他那双粗糙的大手把零食递给眼巴巴的孩子们。
周明龙鬼使神差地向小卖部走去,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像是欢迎又像是警告。屋内光线昏暗,空气中漂浮着灰尘,混合着一种陈旧的甜味——像是过期糖果和霉变饼干的气味。
"有人吗?"周明龙喊道,声音在空荡的屋子里回荡。
"来了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里屋传来,接着是拖鞋拖地的声音。当那个人影从阴影中走出来时,周明龙的血液几乎凝固。
是老赵。但怎么可能?二十年过去了,老赵应该已经六十多岁了,可眼前这个人,除了衣服更旧些,面容竟与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稀疏的灰白头发,深陷的眼窝,右脸颊上那颗黄豆大小的黑痣,甚至嘴角那道被烫伤的疤痕。
"明龙啊,回来了?"老赵咧嘴一笑,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
周明龙后退半步,后背抵在了门框上。"您...您认识我?"
"怎么不认识?"老赵转身走向柜台,"你小时候最爱吃我这儿的水果糖,橘子味的,每次来都买两颗。"他从柜台下拿出一个玻璃罐,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糖果,"喏,还是原来的味道。"
周明龙盯着那罐糖果,胃部一阵抽搐。他确实最爱吃橘子味的水果糖,但老赵怎么会记得?而且,为什么他看起来一点都没变老?
"我...我只是路过,想买瓶水。"周明龙勉强说道。
老赵点点头,从货架上取下一瓶矿泉水递给他。周明龙接过水时,指尖碰到了老赵的手,那触感冰凉得不似活人。他强忍着没有抽回手,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带着一股铁锈味。
"村里变化挺大啊,"周明龙试图转移话题,"就您这小卖部还跟以前一样。"
老赵的笑容变得有些诡异,"有些东西,变不了。"他转身整理货架,背对着周明龙说,"你这次回来,是参加你大伯的葬礼吧?"
周明龙手中的水瓶差点掉在地上。他确实是因为大伯去世才回来的,但他没告诉过任何人具体行程。"您怎么知道?"
"村里就这么大点地方,什么事传不开?"老赵头也不回地说,声音突然变得飘忽,"你大伯走的前一天,还来我这儿买了包烟呢。"
周明龙感到一阵眩晕。大伯死于肺癌,医生说是长期吸烟导致的。他环顾四周,发现货架上的商品都蒙着一层灰,但生产日期却出奇地新——不,不是新,而是停留在二十年前的日期。他拿起一包饼干,包装上的生产日期赫然是1998年5月。
"老赵,这些商品..."
"都是老货了,"老赵打断他,"但味道没变,你要不要尝尝?"他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奇异的光。
天色渐暗,周明龙看了看表,已经快七点了。"我得走了,去找个地方住下。"
"村里没有旅馆,"老赵说,"你要是不嫌弃,我这儿有间空房,以前放货的,收拾收拾能住人。"
周明龙本能地想拒绝,但一种奇怪的力量让他点了点头。老赵领着他穿过柜台后的小门,里面是一条狭窄的走廊,两侧堆满了纸箱。走廊比周明龙想象的长得多,走了将近一分钟才到达尽头的房间。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木床和一个旧衣柜,窗户被木板钉死了。老赵点燃一盏煤油灯,昏黄的光线在墙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厕所在后院,晚上别出门,"老赵说,"村里野狗多。"说完他就离开了,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周明龙坐在床上,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掏出手机,发现没有信号。房间里的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煤油灯的光线似乎被某种力量压制着,无法照亮整个房间。
夜深了,周明龙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屋外偶尔传来树枝摩擦墙壁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轻轻抓挠。就在他即将入睡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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