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从贵第一次听见那声鸡鸣时,正是农历七月的最后一个夜晚。
他记得很清楚,那天他刚从镇上卖完最后一批夏粮回来,腰包里揣着皱巴巴的八百多块钱。傍晚时分,他和几个老伙计在村口老槐树下喝了半斤散装白酒,回家时已是微醺。妻子早逝,儿女都在城里打工,六十出头的何从贵独自守着三间瓦房和半亩菜地,日子过得清闲却也寂寞。
那晚特别闷热,连一丝风都没有。何从贵躺在竹席上辗转反侧,汗水浸透了背心。窗外,一轮惨白的月亮悬在树梢,将院子里那棵老梨树的影子投在窗纸上,像一只张牙舞爪的怪物。
就在他迷迷糊糊即将入睡时,一声尖锐的鸡鸣划破了夜的寂静。
"喔——喔喔——"
何从贵猛地睁开眼。这声音太熟悉了,是他养了三年的大红公鸡。但这叫声来得不是时候——他摸出枕头下的老怀表,借着月光一看,才凌晨一点多。
"这畜生,半夜三更叫唤什么..."何从贵嘟囔着翻了个身,把薄被往头上一蒙,打算继续睡。
可那公鸡像是跟他作对似的,又连着叫了三声,一声比一声嘹亮,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何从贵烦躁地坐起身,趿拉着布鞋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朝鸡笼方向望去。
月光下,那只红冠金羽的大公鸡正昂首站在鸡笼顶上,脖子伸得老长,黑豆般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见何从贵开窗,它竟然转过头来,直勾勾地盯着他,然后——又叫了一声。
这一声与平日打鸣不同,尾音拖得极长,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凄厉,听得何从贵后脖颈一阵发凉。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鸡叫声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惊起了远处树上的几只夜鸟,扑棱棱地飞向更黑暗处。
"见鬼了..."何从贵骂了一句,抓起门边的扫帚朝鸡笼方向扔去。扫帚"啪"地落在鸡笼旁,大公鸡这才不情不愿地跳回笼子里,但那双眼睛依然在黑暗中闪着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何从贵。
何从贵重重关上窗户,回到床上。被这么一闹,他睡意全无,睁着眼直到东方泛白。奇怪的是,天快亮时,那公鸡反倒安静了,再没发出一丝声响。
第二天一早,何从贵顶着两个黑眼圈去喂鸡。大红公鸡看起来与平日无异,见他过来,还亲热地凑上前啄食他手中的玉米粒。何从贵盯着它看了半晌,怎么也无法将眼前这只温顺的家禽与昨夜那个诡异的"夜啼者"联系起来。
"老何,脸色这么差,昨晚没睡好?"邻居李老汉扛着锄头经过,笑着打招呼。
何从贵摇摇头:"别提了,这畜生半夜打鸣,吵得我一宿没合眼。"
李老汉的笑容僵在脸上:"半夜?你确定?"
"可不是,一点多就叫起来了,叫了四五声才消停。"何从贵弯腰捡起昨晚扔出去的扫帚,"你说怪不怪?"
李老汉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放下锄头,凑近何从贵低声道:"老何啊,这事可不寻常。我爷爷那辈儿有个说法,公鸡半夜打鸣,是..."
"是什么?"何从贵直起身子。
"是报丧。"李老汉的声音更低了,"公鸡通灵,能预知生死。半夜打鸣,是给将死之人报信呢。"
何从贵哈哈大笑:"老李头,你都多大岁数了还信这些?准是这鸡白天被什么惊着了,晚上做噩梦才叫唤的。"
李老汉摇摇头,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扛起锄头走了。何从贵不以为意,继续喂鸡喂鸭,忙活了一上午,把昨夜的事抛到了脑后。
然而三天后的深夜,那公鸡又叫了。
这次是凌晨两点,何从贵正做着梦,梦里他站在一片白雾中,远处有个模糊的人影向他招手。就在他即将看清那人面容时,刺耳的鸡鸣声将他惊醒。
"喔——喔喔——"
何从贵一个激灵坐起身,冷汗浸透了背心。窗外,月光比前几日更亮,将院子照得如同白昼。大红公鸡站在鸡笼上,仰头对着月亮长鸣,每一声都像刀子般划破夜的宁静。
何从贵这次没开窗,而是蜷缩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奇怪的是,他竟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心跳如擂鼓,手心全是冷汗。鸡叫声持续了约莫十分钟才停止,而何从贵却再也睡不着了。
第二天,村里流言四起。原来不止何从贵一人听到了那诡异的鸡鸣,半个村子的人都被吵醒了。几个老人聚在村口议论纷纷,见何从贵过来,立刻噤了声。
"老何啊,"老村长拄着拐杖走过来,面色凝重,"你家那公鸡...最近是不是不太对劲?"
何从贵心里"咯噔"一下,但面上还是强装镇定:"能有啥不对劲?就是半夜叫唤两声,畜生嘛,难免的。"
老村长摇摇头,拉着何从贵坐到槐树下的石凳上:"你听我说,这不是小事。咱们村自古就有'报丧鸡'的说法,公鸡半夜打鸣,是阴间的差役在催命呢。"
何从贵的手不自觉地抖了起来:"村长,您别吓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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