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贵又做梦了。
梦里他站在悬崖边上,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山谷。无数野蜂从谷底涌上来,密密麻麻地覆盖了他的全身。他想喊,却发不出声音;想跑,双腿却像生了根一样扎在岩石里。最可怕的是,那些野蜂并没有蜇他,而是用细小的前肢扒开他的皮肤,钻进了他的血肉之中...
"啊!"周贵猛地坐起身,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窗外,天刚蒙蒙亮,山里的雾气还未散去。
"又做噩梦了?"妻子王芳翻了个身,声音里带着睡意。
"嗯。"周贵抹了把脸,"梦见蜂子了。"
王芳叹了口气:"今天还要上山?"
"当然。"周贵已经穿好了衣服,"昨天老李说在鬼见愁那边发现了一窝大蜂,估计能出五六斤蜂蛹。现在城里人抢着要,一斤能卖两百多。"
王芳没再说话。结婚十年,她知道劝不住丈夫。周贵是方圆十里最会找野蜂的人,每年都要烧几十窝蜂。从他们结婚那年起,周贵就靠这个营生养家,从最初的几窝到现在的几十窝,家里的日子确实越来越好过了。
周贵走到院子里,父亲周大山已经在整理工具了。七十岁的老人腰板依然挺直,手上布满老茧,那是几十年与山林打交道的印记。
"爹,今天去鬼见愁。"周贵拿起铁锹和麻袋。
周大山点点头,从墙角拿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罐子,里面装着他们烧蜂的秘密武器——硫磺和干艾草混合的特制熏烟。
"听说那窝蜂不小。"周大山的声音沙哑,"昨天老李说看见有拳头大的蜂王飞过去。"
周贵咧嘴笑了:"那正好,蜂王泡酒最值钱。"
吃过简单的早饭,两父子便出发了。初秋的山里,晨露打湿了裤腿,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周贵走在前面,手里拿着砍刀开路。这条路他走了无数遍,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蜂巢。
但今天有些不同。
走到半山腰时,周贵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周大山在后面问。
周贵皱着眉:"爹,你听。"
山林里异常安静,连常见的鸟叫声都没有。只有一种低沉的、持续的嗡鸣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无数翅膀在振动。
"是蜂子。"周大山抬头看了看天空,"奇怪,这个点蜂子应该都在巢里。"
周贵也感到一丝异样。他烧蜂十几年,从未在清晨见过这么多野蜂在外面飞。那些黑黄相间的小东西在空中盘旋,却不靠近他们,只是保持着一定距离,像是在监视。
"走吧,别管它们。"周贵挥了挥手,继续向前走。
越往深山走,那种被监视的感觉就越强烈。周贵的后颈一阵阵发麻,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有几次他猛地回头,却只看到几只野蜂迅速飞走。
"爹,今天这山路怎么这么长?"走了约莫一个小时后,周贵擦了擦汗。按理说,鬼见愁应该已经到了,可眼前还是望不到头的树林。
周大山也皱起了眉头:"是有点怪。我记得这棵歪脖子树,上次来的时候它就在路边,现在怎么跑到路中间来了?"
周贵心里咯噔一下。他仔细看了看那棵树,确实是他们常走的那条路上的标志物,可位置完全不对。更诡异的是,树上密密麻麻爬满了野蜂,却一动不动,像是装饰品一样挂在树皮上。
"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周贵的声音有些发干。
周大山摇摇头:"不可能。这条路我走了五十年。"
两人继续前行,但周围的景色越来越陌生。树木变得异常高大,树冠遮天蔽日,阳光几乎透不进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甜腻的、腐败的气味,像是过熟的水果混合着某种动物尸体的味道。
"嘎——"一只乌鸦从头顶飞过,发出刺耳的叫声。
周贵的手心开始冒汗。他从小在山里长大,从未感到过恐惧,但此刻,一种原始的、无法言说的恐惧正从脚底往上爬。
"爹,要不今天算了?"他试探着问。
周大山瞪了他一眼:"都走到这儿了,空手回去?那窝蜂至少值两千块!"
提到钱,周贵的胆气又回来了。是啊,两千块,够给儿子买新书包,给老婆添件冬衣了。他咽了口唾沫,继续向前走。
又过了约莫半小时,他们终于看到了那棵传说中的古樟树——鬼见愁的标志。树干要三人合抱那么粗,树冠如巨伞般张开。而在离地约十米高的树干上,挂着一个巨大的、灰褐色的蜂巢,形状像倒扣的葫芦,足足有半人高。
"老天爷..."周贵倒吸一口凉气,"这得是多少年的老巢啊!"
周大山也惊呆了:"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大的蜂巢。"
蜂巢周围,数百只野蜂进进出出,忙碌而有序。奇怪的是,它们对树下的人类似乎毫无反应,既没有发出警报,也没有攻击的意思。
周贵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爹,你在下面等着,我上去。"
他从麻袋里取出准备好的工具:一捆浸了煤油的布条,一根长竹竿,还有那个装熏烟的铁罐。然后利索地爬上旁边的一棵小树,再从小树跃到大樟树的低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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