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龙已经在市殡仪馆当了五年灵车司机。
凌晨三点十七分,他坐在驾驶座上,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方向盘。车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夜色,殡仪馆后门的照明灯在雾气中晕开一圈惨白的光晕。这是他今晚第三趟出车了,前两趟都很顺利——如果接送尸体也能用"顺利"来形容的话。
"小王,又得辛苦你跑一趟了。"老张头披着件藏青色棉袄,从值班室窗口探出半个身子,"城东医院刚打电话来,有个车祸的,得赶紧接回来。"
王成龙点点头,拧开保温杯灌了口浓茶。五年了,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半夜被叫醒的生活,也习惯了和死亡打交道。殡仪馆的同事们都说他胆子大,连老张头这种干了三十年的老员工,有时候半夜出车还得拉个人陪着。但王成龙从来都是独来独往。
"地址发你手机上了,"老张头递过来一张单子,"家属要求天亮前必须接回来,说是要赶时辰。"
王成龙扫了一眼单子:女性,23岁,交通事故,颅脑损伤。他面无表情地把单子折好塞进兜里,发动了车子。
灵车缓缓驶出殡仪馆大门时,王成龙习惯性地看了眼后视镜。镜子里,空荡荡的后车厢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幽深。不知怎么,他总觉得今晚的后视镜有些异样,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角落里一闪而过。
"眼花了。"王成龙嘟囔着,打开了雨刷。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小雨,雨滴在挡风玻璃上蜿蜒成诡异的纹路。
去城东医院的路上很安静,凌晨的城市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王成龙打开收音机,电流杂音中隐约能听到某个午夜情感节目的声音,主持人正用甜得发腻的嗓音读着一封听众来信。他烦躁地换了几个台,最后关掉了收音机。
车厢里突然变得异常安静,只有雨刷规律的"咯吱"声和发动机的低鸣。王成龙感觉后背有些发凉,他调高了空调温度,但那股寒意似乎是从骨头里渗出来的。
"见鬼了。"他嘟囔着,伸手去摸烟盒,却发现早上刚买的一包烟不知何时已经空了。
医院太平间在地下二层,王成龙熟门熟路地把车停在后门,按响了门铃。值班的是个年轻护工,看起来刚毕业不久,脸色比停尸房的墙壁还白。
"在、在里面,"护工结结巴巴地说,"家属刚签完字走...走了。"
王成龙点点头,推着担架车跟着护工走进停尸房。冷气扑面而来,带着防腐剂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他的目光扫过一排排不锈钢柜门,最后停在3号台上。
那是个年轻女孩,苍白的脸上还残留着些许妆容,长发散乱地铺在台面上。王成龙注意到她左手腕上戴着一串银色铃铛手链,在冷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这个..."护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家属说不用取下来,让她戴着走。"
王成龙没说话,熟练地和护工一起把尸体装进尸袋,抬上担架车。当他的手无意中碰到女孩的手腕时,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窜上来,让他差点松手。
"小心点!"护工紧张地喊道。
王成龙定了定神,两人合力把担架车推上灵车后厢。关门前,他鬼使神差地又看了一眼那个女孩——尸袋的拉链没有完全拉上,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铃铛手链在黑暗中微微晃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回程的路上雨下得更大了。王成龙打开雾灯,小心地驾驶着灵车。这条路他走过无数次,但今晚不知为何格外漫长。后视镜里,盖着白布的担架在车厢里微微晃动,像是有生命一般。
"肯定是路面不平。"王成龙自言自语,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车速。
当灵车驶过城郊结合部的一座小桥时,王成龙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叮铃"——像是铃铛的声音。他猛地踩下刹车,灵车在湿滑的路面上打了个滑,差点撞上护栏。
"操!"王成龙喘着粗气,回头看向后车厢。担架纹丝不动,白布下的轮廓安静得可怕。
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重新发动车子。就在这时,又一声"叮铃"响起,这次更清晰,仿佛就在耳边。王成龙感到一阵头皮发麻,他死死盯着前方的路面,不敢再往后看。
导航显示还有二十分钟就能回到殡仪馆。王成龙打开车窗,让冷雨打在脸上,试图保持清醒。雨声中,他隐约听到后车厢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但每当他竖起耳朵仔细听时,声音又消失了。
"叮铃"。
这次声音更近了,几乎就在驾驶座后面。王成龙的手开始发抖,他死死握住方向盘,眼睛盯着路面,却忍不住用余光瞥向后视镜——
镜子里,后车厢的白布隆起了一个人形,一只苍白的手从布下伸出,手腕上的铃铛手链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王成龙的心脏几乎停跳。他猛踩油门,灵车在雨夜中疾驰,溅起一人高的水花。后视镜里,那只手缓缓缩回了白布下,但铃铛声却越来越密集,像是某种诡异的乐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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