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根蹲在水坝边的青石板上,烟袋锅里的火星在暮色中忽明忽暗。这座建于七十年代的青石水坝横卧在两山之间,像一道灰白的疤痕。坝体上"农业学大寨"的标语已经斑驳不清,只有那个五角星还倔强地泛着暗红色。
"又来了。"李二根吐出一口烟,眯起眼睛。水面平静得像块玻璃,可他知道底下藏着什么。三年前老支书派他来看守水坝时说过:"二根啊,这坝邪性,夜里别靠近。"
当时他只当是老人迷信。直到那个梅雨季节,他第一次听见坝底传来"咯咯"的笑声。
烟袋锅突然"啪"地炸了个火星,李二根手一抖。水面泛起涟漪,却不是从他这边开始的。那波纹从坝体正中央扩散开来,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深处浮上来。
李二根站起身,后脖颈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夕阳把水面染成血红色,波纹中央渐渐浮现出一团黑影。他下意识后退两步,脚跟撞到石板上发出闷响。
黑影突然消失了。
"见鬼..."李二根抹了把脸,这才发现手心全是冷汗。远处传来村里孩子的笑闹声,炊烟从山坳里升起,世界突然又变得真实起来。
他转身走向坝头的小屋,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屋里弥漫着霉味和煤油灯的气息,墙角堆着半袋晒干的红辣椒。李二根从搪瓷缸里舀了瓢凉水灌下去,喉结剧烈滚动着。
窗外,最后一缕天光被山影吞没。
半夜里,李二根被一阵"沙沙"声惊醒。那声音像是有人用篦子梳头,又像是无数指甲在刮擦石板。他摸出枕头下的手电筒,光束穿过窗户时,照见水面泛着诡异的银光。
"谁?"他喊了一嗓子,声音在空旷的坝区回荡。
沙沙声停了。
李二根披上褂子,抄起门后的铁锹。手电光扫过坝面时,他注意到水面平静得不像话——没有一丝波纹,连倒映的星光都凝固了。他鬼使神差地走近岸边,突然僵在原地。
水里没有他的倒影。
"操!"铁锹"咣当"掉在石板上。李二根倒退着撞上晾衣绳,湿漉漉的床单拍在他脸上,冰凉得像死人的皮肤。
天亮后,李二根蹲在坝沿检查。晨雾笼罩着水面,昨夜的事像个荒诞的梦。可当他用竹竿测量水位时,竹竿上的水痕比昨天高了整整三指。
"见鬼了..."他嘟囔着,突然发现竹竿投在水面的影子断成了两截。一段跟着竹竿移动,另一段却诡异地歪向左侧,像被什么扯住了似的。
竹竿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李二根差点脱手。水下传来"咕嘟"一声,冒上来一串气泡,在水面炸开时散发出淡淡的腥臭味。
"二根叔!"远处传来喊声。村里放牛的王铁柱站在山坡上挥手,"我家牛犊不见了!"
李二根最后看了眼恢复平静的水面,小跑着离开了坝区。他没注意到,身后水面下有一团模糊的影子缓缓游过,形状像极了失踪的牛犊。
正午的阳光毒辣辣的,李二根帮着王铁柱找遍了山坡,最后在坝尾的芦苇丛里发现了牛犊的尸体。小牛浑身没有伤口,眼睛却瞪得溜圆,舌头紫黑紫黑的伸在外面。
"像是吓死的。"王铁柱用草绳捆牛腿时突然压低声音,"二根叔,这坝是不是...不太干净?"
李二根心头一跳:"胡咧咧啥?"
"我昨儿傍晚看见的。"王铁柱咽了口唾沫,"水里有个穿蓝布衫的女人,头发有这么长..."他比划着到腰的位置,"她就站在水底下朝上望。"
一阵风掠过芦苇丛,李二根后脊梁窜上一股凉气。他想起去年冬天,村里刘寡妇的女儿在坝上洗衣服时失踪,开春后在下游找到了尸体。女孩的头发确实到腰那么长。
傍晚收工回来,李二根特意绕到坝体背面。青石缝隙里长满了暗绿色的苔藓,摸上去滑腻腻的。他忽然注意到有块石头的颜色特别深,凑近看时,发现石面上布满了细小的凹痕。
那是指甲抓出来的痕迹。
李二根倒退两步,转身时踢到个东西——是把木梳,梳齿间缠着几根长发。他弯腰去捡,梳子却像生了根似的纹丝不动。使劲一拽,整片苔藓都被扯了起来,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头发,像水草一样在石缝里蠕动。
"娘咧!"李二根甩开梳子连滚带爬地跑回小屋,把门闩插得死死的。煤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墙上他的影子时而拉长时而缩短。
半夜,沙沙声又来了。这次还夹杂着"滴答"的水声,就像有人刚从水里爬出来。李二根用被子蒙住头,数着心跳熬到鸡叫。
第二天清晨,村里炸开了锅。王铁柱家的三只下蛋母鸡全死了,鸡窝里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水渍。李二根去查看时,发现死鸡的脚踝上都有圈青紫色的勒痕,像是被什么缠住过。
"水鬼索命啊!"王铁柱的婆娘坐在地上嚎哭。李二根抬头望向水坝,阳光下,坝体表面渗出细密的水珠,像在出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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