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的秋天来得比往年都早。刘老根蹲在自家打谷场的边缘,用粗糙的手指捻起一撮稻谷,放在嘴里咬了咬。谷粒饱满得不像话,牙齿咬开的瞬间,一股甜腻的汁液在口腔里爆开,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邪了门了..."刘老根嘟囔着,吐掉嘴里的谷壳。今年的收成好得出奇,打谷场上金黄的稻谷堆成了小山,比往年多了近三成。村里人都说刘老根走了狗屎运,只有他自己知道,自从立秋那天起,这片打谷场就透着股说不出的古怪。
打谷场位于村西头,是刘家祖传的三亩地夯出来的。四四方方的一块平地,东边是刘老根住的土坯房,西边挨着老槐树,南面临水沟,北面靠着村里的晒谷场。往年这时候,十几个村民都会聚在这里,男人打谷,女人扬场,孩子们在谷堆间追逐打闹。可今年,别说孩子了,连大人都不愿靠近这片打谷场。
刘老根站起身,拍了拍补丁摞补丁的裤子。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斜斜地投在谷堆上。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些谷粒似乎在跟着他的动作微微颤动,像是有生命一般。
"老根叔!"远处传来喊声。刘老根眯起昏花的老眼,看见村支书的儿子王建军骑着辆二八自行车过来,车把上挂着个鼓鼓囊囊的化肥袋子。
"支书让我给你送点东西。"王建军在打谷场边上刹住车,没敢往里走。刘老根注意到小伙子的脸色不太好看,眼睛下面挂着两轮青黑。
"啥东西?"刘老根走过去接过袋子,沉甸甸的。
"说是县里发的新品种农药,专治稻瘟病的。"王建军说着,眼睛却不住地往打谷场里瞟,"老根叔,你这谷子...长得真好啊。"
刘老根哼了一声:"好啥好,邪性得很。"他压低声音,"你晚上路过这儿,听见过啥动静没?"
王建军脸色刷地变了。他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才凑近刘老根:"老根叔,你也听见了?我前天晚上从乡里回来,路过这儿,听见...听见谷堆里有声音,像好多人同时在嚼生米..."
刘老根的后脖颈一阵发凉。他想起前天半夜被一阵"沙沙"声惊醒,扒着窗户往外看,月光下的打谷场上,谷堆的轮廓似乎在缓慢蠕动,像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拱动。
"你爹怎么说?"刘老根问。
王建军摇摇头:"他说我睡迷糊了。但村里好几家都说..."他突然住了口,眼睛瞪得老大,直勾勾地盯着刘老根身后。
刘老根猛地回头。打谷场上静悄悄的,谷堆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橘红色。但就在他转头的瞬间,他分明看见最西边的谷堆顶端,几粒稻谷无声地滚落下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碰掉的。
"我...我先走了。"王建军的声音发颤,蹬上自行车逃也似的离开了。
刘老根站在原地看着谷堆,一种被注视的感觉爬上脊背。他想起小时候奶奶讲的故事:饿死的鬼会附在粮食上,吃空人家的粮仓。那时候只当是吓唬小孩的瞎话,现在却觉得浑身发冷。
天色渐暗,刘老根拎着农药袋往家走。路过打谷场西北角时,他的布鞋突然踢到了什么硬物。蹲下身拨开浮土,一块青灰色的石碑露了出来,约莫一尺见方,上面刻着些模糊的符文。最让刘老根心惊的是石碑中央那几个褪了色的朱砂大字:
"仓廪实,鬼神至"
刘老根的手抖得像筛糠。他听说过这种石碑,是旧时候埋在粮仓底下镇邪用的。可刘家打谷场用了三代人,从没听说底下埋着这东西。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石碑重新埋了回去,又在上面踩了几脚,确保看不出痕迹。
晚饭是稀粥配咸菜。刘老根就着25瓦的灯泡喝着粥,耳朵却竖着听窗外的动静。村里静得出奇,连往常聒噪的蛤蟆都不叫了。粥喝到一半,他突然听见"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落在了打谷场上。
刘老根放下碗,抄起门后的铁锹,蹑手蹑脚地出了门。九月的夜风带着凉意,吹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打谷场在月光下泛着惨白的光,谷堆投下的阴影像一个个蹲伏的怪物。
"谁在那儿?"刘老根喊了一嗓子,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没有回应。刘老根握紧铁锹,慢慢向打谷场中央走去。他的布鞋踩在散落的谷粒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走到一半,他突然停住了——正前方的谷堆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凹陷,形状像是一个人跪坐出来的。
刘老根的呼吸急促起来。他绕到谷堆另一侧,眼前的景象让他差点叫出声:谷堆表面出现了一道裂缝,从顶端一直延伸到地面,裂缝边缘的谷粒在不断滚落,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里面往外爬。
"哪个狗日的装神弄鬼!"刘老根壮着胆子举起铁锹,朝裂缝处狠狠铲去。
谷堆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数以万计的谷粒像活物般涌动,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合拢了。与此同时,一股腐臭味从谷堆深处涌出,像是陈年的稻谷混着血腥气。刘老根踉跄后退,铁锹"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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