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厚重的实木门,像一道坚不可摧的结界,将门外那个骤然闯入的、带着浓烈色彩和馥郁香气的“污染源”彻底隔绝。顾衡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胸膛几不可察地起伏着。
他摘下眼镜,捏了捏高挺的鼻梁,试图驱散脑海中残留的影像——幽蓝丝绸上肆意绽放的金色罂粟,雪白晃眼的肌肤,还有那带着水汽、慵懒又勾魂的眼神……以及那无孔不入、甜腻得令人窒息的香气。
他走到巨大的书桌前,桌面纤尘不染,除了几本摊开的厚重医学文献和一盏造型冷硬的台灯,再无他物。他强迫自己坐下,拿起一支笔,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些密密麻麻的学术名词和复杂的人体解剖图上。
然而,指尖下的纸张冰冷坚硬,却无法压下指尖残留的、仿佛还萦绕着那股花果香的触感。他烦躁地将笔扔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在这绝对安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门外,苏妩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心情愉悦得像是刚偷到鸡的狐狸。巨大的“禁忌花园”箱子已经被拆开,里面色彩浓烈、风格大胆的衣裙、丝巾、装饰品如同藤蔓般被她有条不紊地“种植”进那个原本冰冷空旷的衣帽间。
浓郁的宝蓝、热烈的明黄、神秘的祖母绿……一件件充满生命力的衣物被挂起,柔软的羊绒披肩随意搭在金属架上,几个造型奇特的、镶嵌着彩色琉璃的首饰盒摆在层板上,瞬间将那片无菌的灰白空间染上了活色生香。
几个快递盒也被拆开。几个手工吹制的彩色玻璃花瓶被她随手放在了客厅冰冷的黑色茶几上,里面随意插了几支刚拆包装的、仿真度极高的虞美人,火红的花瓣肆意舒展。一条图案抽象、色彩浓烈的手工编织地毯被她铺在了客卧通往客厅的走廊上,赤脚踩上去的柔软触感让她舒服地眯了眯眼。甚至,她还在厨房那光可鉴人、几乎没人使用过的岛台角落,放了一个小小的、憨态可掬的陶瓷招财猫摆件,与整个空间的冷硬感格格不入,却又异常扎眼。
做完这一切,她满意地环视着自己的“杰作”。冰冷的堡垒里,终于被她强行楔入了属于她的、色彩斑斓的印记。空气里,属于她的花果香气已经稳稳占据了上风。
苏妩伸了个懒腰,目光扫过厨房,这里大概是顾衡的“禁区”,除了烧水和偶尔煮咖啡,基本闲置。冰箱里倒是塞满了各种有机食材,包装整齐,标签清晰,像是实验室的标本陈列柜。
一个狡黠的念头浮上心头。
她打开冰箱,无视那些精确到克数的分装盒,径直拿出几样: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几根翠绿的小葱,一块老姜,还有一小袋冰糖。动作麻利地开始处理食材。
很快,厨房里响起了与这冰冷空间格格不入的声音。刀刃与砧板清脆的碰撞,水流哗哗作响,然后是热油下锅时“滋啦”一声爆响!浓郁的、带着油脂焦香和酱料咸鲜的气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炸弹,瞬间在绝对洁净的空气里炸开!
苏妩毫不在意,哼着歌,熟练地翻炒着锅里的红烧肉。琥珀色的酱汁包裹着颤巍巍、油亮亮的肉块,浓郁的香气霸道地弥漫开来,穿透门缝,无孔不入。
书房内。
顾衡握着文献的手指猛地收紧,纸张边缘被捏得变形。那该死的、带着烟火气的油腻香气!像一只无形的手,粗暴地撕开了他精心维持的“无菌”屏障!他猛地站起身,走到门边,那股味道更加清晰了,混杂着葱姜蒜爆锅的辛香,还有……糖色焦化的甜腻?强烈的生理性不适让他胃部一阵翻搅。
他拉开门,几乎是冲了出去。
厨房里,苏妩正背对着他,系着一条……极其不符合她气质的、印着小碎花的围裙。围裙带子在她纤细的腰后系成一个蝴蝶结,勾勒出诱人的腰臀曲线。她一手拿着锅铲,另一只手正捏着一块刚出锅、还在滋滋冒油的红烧肉,小心翼翼地吹着气。
“嗯……火候刚刚好。”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品鉴艺术品。然后,她微微侧过头,将那小块颤巍巍、泛着诱人油光的肉,轻轻送入口中。饱满的红唇张开,贝齿咬下,丰盈的酱汁瞬间沾染了她的唇瓣,留下一点亮晶晶的痕迹。
她满足地眯起眼,发出一声极其细微、却带着极致诱惑的喟叹:“唔……”
这幅画面,配合着空气中爆炸般的香气,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顾衡的神经上。他僵在厨房门口,镜片后的瞳孔骤然收缩!不是因为油烟,而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穿着小碎花围裙,叼着红烧肉,唇瓣沾着酱汁,眉眼间流露出的那种纯粹的、带着烟火气的满足和诱惑,形成了一种诡异的、极具冲击力的反差!
苏妩像是才察觉到身后的动静,慢悠悠地转过身。她手里还捏着锅铲,唇瓣上那点酱汁格外醒目,脸上带着毫无心机的笑容,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顾医生?你出来啦?正好,饭快好了。” 她指了指旁边料理台上已经摆好的两个白瓷碗,里面盛着晶莹剔透的白米饭,还有一盘翠绿欲滴的清炒时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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