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彻底沉落,听雪轩内只余一盏壁灯,在角落晕开一小圈昏黄的光晕,像被击溃的防线遗留下的一处柔软。窗外是公馆沉寂的夜,偶尔传来巡逻卫兵皮靴踏过青石的轻响,规律而遥远。
顾衡的手掌依旧覆盖在苏妩的手背上,贴着她平坦的小腹。那掌心滚烫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寝衣布料,烙铁般熨帖着她的肌肤,也熨帖着她方才因震惊和复杂思绪而微微紧绷的神经。他的指节分明,带着枪茧的粗粝感,却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力道,稳稳地、不容置疑地压着。
时间在寂静中仿佛凝固,又仿佛被拉得无限绵长。
苏妩的身体,在他滚烫的体温和这无声的承诺中,一点点松弛下来。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胸膛传来的、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隔着两层衣料,撞击着她的背脊。
那心跳声起初带着一种强自压抑的急促,渐渐变得和缓、平稳,如同退潮后渐渐平复的海面。属于他的气息——雪茄的清冽余韵、干净的皂角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独属于他的、带着硝烟沉淀感的雄性气息——将她密不透风地包裹。
不管那句话背后是几分真心,几分试探,几分被骤然推至眼前的责任所迫……至少此刻,这个起点,这方寸之地被强行划定的“领地”,这具散发着惊人热量的胸膛所构筑的堡垒,已经足够高,足够坚实,也足够让她……心动了。
她微微蜷缩了一下身体,更紧地、几乎是本能地贴近身后的热源。像一只在寒夜里跋涉了太久、终于寻到一处温暖干燥洞穴的狐狸,小心翼翼地、带着点贪婪地汲取着那份熨帖。纤细的脊背完全贴合着他坚硬的胸膛,隔着衣料传递着彼此的体温。她无声地、满足地喟叹了一声,那叹息轻得像一片羽毛,无声地融入昏黄的灯光里。
顾衡似乎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份依恋的贴近。
箍在她腰间的手臂,在短暂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停顿后,又收紧了一分。那力道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强势,却又奇异地透出一种笨拙的安抚意味,仿佛要将她更深地嵌入自己的骨血里,隔绝开外界所有的窥探和可能的伤害。他的下颌,轻轻抵在她柔软的发顶,微不可闻地蹭了蹭,带来一阵细微的麻痒。
苏妩闭上眼睛,放任自己沉溺在这份突如其来的、带着绝对掌控意味的温情里。紧绷的神经彻底松懈,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意识开始变得模糊,漂浮在这片由他体温和心跳构筑的温暖海洋中。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滑入梦乡的边缘时——
头顶上方,那个一直沉默着、仿佛在消化某种巨大情绪的男人,终于动了动。
低沉沙哑的声音贴着苏妩的发顶响起,带着一种被夜色浸润后的微哑,又有着军人惯有的、不容置疑的简洁。
“睡吧。”
只有两个字。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温柔的抚慰,甚至没有主语。
却像一道不容抗拒的命令,又像一个迟来的、笨拙的许可。瞬间抚平了苏妩心中最后一丝漂浮的不安。
苏妩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最终安静地垂落,在眼下投下两道柔和的阴影。她放任自己更深地陷入那片坚实温暖的怀抱,呼吸渐渐变得清浅绵长。
顾衡维持着环抱她的姿势,一动不动。壁灯的光线在他冷硬的侧脸上投下深邃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翻涌的情绪。只有那箍在她腰间的、如同铁铸般的手臂,和覆盖在她小腹上、依旧滚烫的手掌,昭示着一种无声的、沉重的占有与守护。
窗外,夜色深沉如墨,万籁俱寂。属于少帅夫人的漫长攻略征途,在这样一个充满试探、欲望、谎言、意外承诺以及最终被强行拉近、用体温和心跳构筑的方寸之夜里,悄然拉开了更为波澜壮阔、也更为惊心动魄的序幕。
接下来几日,顾公馆的气氛发生了某种微妙却实质性的转变。
顾衡依旧很忙,但回公馆的时间明显提前了。他身上那种迫人的、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似乎收敛了许多,至少在面对苏妩时,那层无形的坚冰悄然融化了一角。
听雪轩成了他固定的落脚点。不再仅仅是夜晚的归宿,有时午后小憩,或是处理完紧急军务后的片刻喘息,他也会径直回到这里。
苏妩变得异常嗜睡,她总是懒懒的,像一只被春困缠绕的猫。常常是午后阳光正好,她便歪在窗边的贵妃榻上,捧着一卷书,看着看着,书卷便从手中滑落,眼睫低垂,呼吸均匀地睡着了。
顾衡第一次撞见她这副模样,是在一个微雨过后的下午。
他推开门,带着一身室外的微凉水汽。室内光线柔和,空气中浮动着雨后泥土的清新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她的淡淡暖香。然后,他便看到了她。
乌黑的长发如云般铺散在柔软的锦缎靠枕上,几缕发丝粘在光洁的额角。她的睡颜毫无防备,脸颊透着一抹健康的粉晕,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两弯小小的阴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那本摊开的诗集滑落在她腰侧的地毯上。阳光透过被雨水洗过的玻璃窗,在她身上镀了一层浅金色的柔光,连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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