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表的“嗒嗒”声,如同病房里一颗微小而坚定的心脏,持续不断地跳动着。它不再是冰冷的计时器,而是阿阮心中那幅稚嫩画作的无声延续,是阳光、草地和三个小人儿手拉手的温暖回响。
林晚从盥洗室出来,水流声停歇,病房里只剩下那清晰悦耳的滴答声,和沈砚平稳悠长的呼吸。他依旧闭着眼,靠在枕头上,晨光早已转为午后偏西的柔和光线,将他半边侧脸镀上一层暖金色。那只握着怀表的左手,安静地放在盖着薄毯的手臂上,指节微微凸起,透着一股守护般的坚定。
林晚放轻脚步,走到床边。她没有立刻坐下,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他睡得很沉,眉宇间连日来的紧绷和阴霾似乎被这难得的宁静抚平了,苍白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脆弱的安详。阳光跳跃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两小片扇形的阴影。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握着怀表的手上。黄铜的表壳在暮色中泛着温润的光泽,秒针不知疲倦地向前跳动,每一次“嗒”声都像敲在寂静的空气里,也仿佛敲在她的心上。
一种奇异的宁静感笼罩着她。经历了惊心动魄的枪击、紧张的修复手术和怀表重获新生的喜悦,此刻的平和显得格外珍贵。她轻轻地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没有去碰那本书,只是靠在椅背上,目光时而落在沈砚安静的睡颜上,时而落在那枚跳动的怀表上。
时间在滴答声中缓缓流淌。窗外的城市喧嚣似乎被隔绝,病房里自成一方静谧天地。
不知过了多久,沈砚的睫毛颤动了一下,随即缓缓睁开眼。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初时带着一丝刚睡醒的茫然,很快便恢复了清明。他第一时间下意识地收紧手指,确认掌心的怀表还在,感受到那持续不断的轻微震动和细微声响,才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他的目光转动,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床边安静坐着的林晚身上。
暮色四合,病房里的光线变得柔和而朦胧。她背对着窗户,晚霞的余晖在她身后勾勒出一道纤细的光影轮廓。她没有看他,只是微微低着头,目光似乎落在窗外的某处,侧脸线条在柔和的光线下显得异常柔和沉静。几缕发丝松散地垂落在颊边,随着她轻微的呼吸微微拂动。
沈砚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出声,也没有动作。怀表的滴答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成了此刻唯一的背景音。他看着她沉静的侧影,看着她搭在膝上、白皙而修长的手指,心底某个角落,像是被这暮色和滴答声浸泡着,缓缓地、不受控制地变得柔软。
他想起她端着粥碗时专注的神情,想起她握着镊子时屏住的呼吸和微蹙的眉头,想起她替他擦拭汗水时指尖隔着毛巾传来的温热触感,想起她看到秒针跳动时眼中瞬间绽放的、纯粹的惊喜光芒…无数个片段在脑中无声掠过,最终汇聚成眼前这暮色中沉静的剪影。
一种陌生的、难以言喻的情绪,如同怀表机芯里被唤醒的润滑油,悄然在他沉寂的心湖里晕开,带来一阵细微的、带着暖意的涟漪。
林晚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缓缓转过头来。暮色中,她的眼睛显得格外清澈明亮,带着一点刚回过神来的询问:“醒了?感觉好点没?”
她的声音很轻,如同怕惊扰了这暮色的宁静。
沈砚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刚睡醒的低哑:“…嗯。”他动了动身体,试图坐起来一些,右肩的伤口立刻传来一阵熟悉的、但尚能忍受的钝痛,让他微微蹙眉。
“别乱动。”林晚立刻起身,很自然地伸手扶住他的左臂,帮他调整靠枕的位置,让他靠得更舒服些。她的手臂不可避免地支撑着他身体的部分重量,两人靠得很近。他几乎能闻到她发丝间淡淡的、干净的皂角清香,混合着医院消毒水的气味。
“谢谢。”沈砚低声道,目光落在她近在咫尺的、扶着自己手臂的手上。她的手很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渴吗?”林晚扶他坐好,收回手,指尖似乎不经意地擦过他微凉的手臂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麻痒感。她转身去倒水。
沈砚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看着她拿起水壶,水流注入杯中的声音打破了片刻的寂静。他低头,看着自己掌心跳动的怀表,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表壳光滑的边缘。
林晚端着温水回来,插上吸管递给他:“温的,慢点喝。”
沈砚接过,低头就着吸管喝了几口。温润的水流滋润了干涩的喉咙,也让他彻底清醒。他放下水杯,目光重新落回林晚脸上。
“怀表…走得挺好。”他低声说,像是在分享一个重要的发现,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足。
林晚在他床边坐下,也看向他掌心的怀表,唇角弯起温暖的弧度:“嗯,听着就很精神。周师傅的手艺真是没得说。”她顿了顿,看向他,“就是不知道准不准了?”
沈砚拿起怀表,仔细看了看表盘,又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暮色渐浓,挂钟的指针有些模糊。“光线暗,看不清。”他微微蹙眉,带着修复师特有的执着,“明天…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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