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稳稳地端着水杯,看着他小口地啜饮。温水流过他干裂的嘴唇和喉咙,细微的吞咽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这是一个微小的动作,却代表着某种坚冰的初次融化——他接受了她的靠近,接受了这份带着潜在风险的水。
喝了几口,沈砚松开了吸管。林晚将水杯拿开,放在床头柜上。
“你的笔记本,”林晚指了指床头柜上的硬皮本,“…里面的东西,我不会再看。” 这是一个承诺,也是一种界限的重新划定。拆解已经完成,她不需要再窥探他灵魂深处最私密的呓语。
沈砚的目光落在笔记本上,那深褐色的血迹刺目依旧。他的眼神复杂难辨,有释然,也有挥之不去的沉重。他沉默了半晌,才低哑地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恳求的意味:
“…那个…青花瓷瓶的画…”
林晚立刻明白了他未竟的话语:“画得很好。裂痕上的藤蔓和小花…有名字吗?”
沈砚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怔了一下,随即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光亮,像是死寂灰烬里挣扎出的一粒火星。“…叫‘归途’。” 他低声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野草藤,无名花…长在没人要的碎瓷片上…自己…找条活路。” 他像是在描述那幅画,又像是在说别的什么。
“‘归途’…”林晚轻声重复着这个名字,品味着其中的苍凉与微弱的生机,“…很贴切。”
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雨丝轻柔地敲打着窗户,发出沙沙的细响,像春蚕啃食桑叶,带着一种奇异的、抚慰人心的韵律。惨白的灯光似乎也柔和了几分,不再那么刺眼。
沈砚重新闭上了眼睛,这一次,他眉宇间那几乎刻入骨头的痛苦纹路,似乎舒展了那么一丝丝。呼吸也变得悠长了些。
林晚坐回椅子,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看笔记本。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被雨水洗刷得清亮的夜色,远处霓虹的光芒在湿漉漉的空气中晕染开,竟透出几分朦胧的暖意。
床头柜上,染血的笔记本静静躺着,封面上那道深刻的旧痕,在灯光下沉默无言。旁边,水杯里剩下的温水,氤氲着细微的热气。
雨隙之间,微光初透。裂痕依旧狰狞,但冰冷的对峙之下,似乎悄然滋生出一丝名为“休战”的、极其脆弱的藤蔓,缠绕在名为“真相”的废墟之上。前路依旧凶险莫测,但至少在这一刻,在这被雨声包裹的病房里,紧绷到极限的弦,终于获得了片刻喘息。
窗台上,那盆被遗忘的绿萝,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悄悄舒展了一片嫩绿的新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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