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那股古木与灯油交织的淡淡气息被无声搅动,沉默里多了几分无形的压迫,逼得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欧阳林、秦岳与秦梓苏三人心底虽有疑问,却并未多言,只默默交换了一下目光,便齐齐迈步,鱼贯而入,紧紧跟上了那道冷峻的背影。身后厚重的帘幕缓缓落下,底下的帘架轻轻碰撞,发出一声极细微的“啪嗒”,却在这过于安静的空间里清晰得惊人,仿佛一颗细小的石子投入幽深的古井,泛起圈圈无形的涟漪。
甬道狭长而静谧,灯火间隔均匀地嵌在墙壁上,微弱的光芒顺着路径一盏盏延伸,仿佛一条寂静的星河,指引着方向,却又带着难以言说的冷意。青年的脚步不急不缓,始终保持着与三人半步的距离,像是一道稳固的锚,引着他们向前行去,平静中透出一丝不容置疑的从容与熟稔。
不知是不是错觉,走得越深,那种下沉的感觉就越清晰。欧阳林和秦氏兄妹只觉得脚下的青石板似乎微微倾斜,甬道仿佛在缓缓朝着地底延伸,将人一步步牵引着进入某个未知的深处。空气中的凉意渐渐浓郁,混合着古木与灯油的淡淡味道,像一层看不见的纱,悄无声息地裹挟住他们的呼吸,让胸腔随着每一步沉了下去。
秦梓苏下意识地放缓了呼吸,指尖微微蜷紧,却依旧紧紧跟在欧阳林身后,不发一语。那无形的压迫感并非恐惧,而是一种被无声肃穆笼罩的敬畏,逼得人心跳一寸寸沉静下去,仿佛在步入一处神秘莫测的禁地。
又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分,甬道依旧看不到尽头,灯火一盏接一盏地沉默着,像一条无声的指引,带着人一步步深入未知。欧阳林、秦岳和秦梓苏三人神色未变,心底却已然暗自戒备。这条甬道越走越深,空气里的凉意也愈发浓重,仿佛连心跳都慢了半拍。
若非他们身在天下楼之中,且前方只有皂衣青年一个人,身后没有半点动静,更重要的是,三人暗暗携着兵刃在身,足以应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此刻早已停下脚步,探查一番了。
然而三人都心思沉稳,脚步不停,只在转角间稍稍交换了一抹眼神,指尖微微动了几下,迅速打出了几个极简的手势——那是他们在西北战场上练就的斥候手令,简单而高效,只有种师道西军的斥候才能看懂。手势的含义不言自明:既来之,则安之。探清虚实,再作定夺。
秦岳神色不动,依旧稳稳地跟在欧阳林的身侧,秦梓苏也默默将手落在袖口内,指尖捻起那枚细小而锋利的刚针,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慰。行军打仗的岁月教会了他们一件事——未知越深,就越需要冷静。
绕过一个拐角,又行了片刻,前方幽暗的甬道忽然一亮,灯火骤然明亮起来,照得甬道内纤毫毕现,连墙壁上的纹理与青石上的细细裂痕都清晰得近乎刺眼。那股长久的压抑,在这刺目的光亮下似乎被推到极致,逼得人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甬道尽头,赫然是一扇厚重的大门,通体黝黑,非金非木,仿佛从天地深处开凿而出的秘宝。门上阴刻一只玄龟,背负古老阴符,尾部却盘绕着一条狰狞的毒蛇,獠牙森然,鳞片历历如生,似要破门而出。整个雕刻透着一种沉默而古老的威压,让人一眼望去,心底便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与寒意——那正是北方神兽玄武的象征。
皂衣青年神情肃穆,缓缓走上前去,指尖轻轻触上玄龟背负的阴符,手势稳重而精准。随着他的动作,一连串有节奏的轻敲声在甬道内回荡开来——初触时是木石之音,沉闷而古朴;再敲几下,却转为清脆的金石之声,铿锵悦耳;高低错落之间,竟仿佛奏出了一曲深沉而悠远的乐音,回荡在这狭长的甬道中,带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召唤。
青年随着身子往旁边一挪,先冲着三人微微颔首,紧接着又指了指自己,轻轻摇了摇头。紧随其后,他一抬手,朝着那扇黝黑的大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喉间溢出一阵低沉的“呀呀”声,像是压抑许久的古老兽鸣,粗粝而沙哑,久久回荡在甬道之中。说罢,他便双手拱于身前,立在一侧,沉默得如同一尊守门的石像。
欧阳林、秦岳和秦梓苏三人对视一眼,这才恍然明白——这名皂衣青年竟是一个哑巴。那一瞬间,心底不约而同地升起一丝莫名的敬意与压抑的畏惧。
在这天下楼森严的规矩之下,能被安排守在这样一处隐秘所在的人,绝不会是寻常下人;而如今,竟还是一名失声的哑仆,日日立在这幽深甬道尽头,冷眼看尽多少贵客进出,却从无一言流出楼外——这份沉默本身,本身就已经是天下最锋利的武器。
三人心头的疑窦愈发浓烈,也更觉这扇厚重大门后所藏的秘密绝非常物。那无声的黑暗里,或许有着足以改变江湖格局的玄机,或许有着连朝堂巨擘都不敢轻启的话题。空气仿佛凝固,甬道中的灯光被门面吞噬,投下一层幽深的阴影。三人心头虽有疑问,却没有半分迟疑。他们都明白,天下楼费了如此大的心思,将他们引入这秘境深处,必然不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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