逻辑上，合作似乎能最大化打击敌人。军统的行动力能补足地下党的短板。但肖衍深知，情报工作并非简单的暴力叠加。军统的目标可能仅在于破坏签约、震慑汉奸，而地下党则更需要弄清条款细节、摸清物资流向，从更根本的层面进行斗争。两者的目标、手段和对后果的承受能力截然不同。情报一旦交出，便失去了控制权。军统的鲁莽行动，可能彻底暴露“夜莺”的存在，让数月乃至数年的艰辛潜伏毁于一旦。
几乎在同一夜，苏黛并未安眠。76号的监听站截获到一段异常活跃但加密等级极高的陌生电波信号，发射源大致定位在法租界西区，持续时间很短。几乎同时，她安插在重庆政府内部的一个内线传来模糊预警：军统上海区似乎近期有“大动作”，目标可能与“经济议题”相关。两条线索如同两块破碎的瓷片，在她脑海中拼凑不出全貌，却强烈暗示着第三股力量的入场。这让她极度不安。她像一只感受到暴风雨来临前气压变化的猫，变得更加焦躁和多疑。她下令，严密监控所有近期与重庆方面有过疑似接触的人员，包括……肖衍。她隐约觉得，这潭水正在变得越来越浑，而浑水，才最容易摸到大鱼。
连绵的冷雨，冲刷着城市的污秽，也滋养着暗处的菌类与毒菇。它既是掩护，也是滋生阴谋的温床。而“军刀”，则代表了战争中最直接、最冷酷也最不可控的那种力量：纯粹的毁灭。它锋利无比，却可能伤及持刀者自身。
肖衍走出教堂，重新投入冰冷的雨幕之中。“军刀”的身影和话语如同附骨之疽，在他脑海中盘旋不去。合作，还是拒绝？这是一个关乎任务成败、战友生死甚至自身信念的艰难抉择。他握紧了口袋中那张微湿的戏票，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灼着他的指尖。
他抬头望向漆黑如墨、雨丝斜织的天空，感觉自己正被一张无形的、由各方势力编织而成的巨网缓缓笼罩。日伪的监视、军统的胁迫、来自内部的指令……每一股力量都试图将他引向不同的方向。他必须在这极端的夹缝中，找出一条既能完成任务，又能保全组织，或许还能利用这把“军刀”的锋芒，却又不被其反噬的道路。
雨，依旧下个不停。孤岛的夜晚，因这把突如其来的“军刀”，变得更加杀机四伏，寒意刺骨。他下一步的选择，将可能决定许多人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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