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夜比陕西更烈,寒风卷着碎雪,像刀子似的刮在人脸上。王巢率两万大军离了西安,已是第三日星夜兼程,队伍沿着官道向北疾驰,马蹄踏在冻土上,发出“笃笃”的闷响,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去老远。
此时已近三更,营地里只留着几盏马灯,昏黄的光映着士兵们疲惫却挺直的身影。骑兵们勒着缰绳,战马打着响鼻,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雾;步兵们背着武器,有的脚已经磨破,草鞋渗着血丝,却没人停下脚步——自出发那日起,他们每日行军都超百里,夜里也只歇两个时辰,可整个队伍里,连一句抱怨都没有。
“将军,前面就是保定府地界了,要不要让兄弟们歇半个时辰,喝口热粥?”赵刚策马来到王巢身边,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他的披风上结着一层薄冰,是夜里行军时被风雪冻住的。
王巢勒住马,抬头望了望夜空——星星很亮,却没什么暖意。他抬手摸了摸战马的脖子,马毛上也凝着霜:“再坚持一阵,到前面的十里坡再歇。那里有个废弃的驿站,能挡挡风雪。”他回头扫过队伍,看到后排的一名步兵正扶着身边的战友,那战友的腿一瘸一拐,却仍咬着牙往前走,便对赵刚道:“让医官去看看那名士兵,给他敷点伤药,别让他硬撑。”
赵刚应了声,刚要传令,就见前方的斥候快马奔回,声音带着急色:“将军!前面官道上有大批溃兵,大概有几千人,衣衫褴褛的,像是刚从战场上逃下来的!”
王巢心里一沉——保定府离京畿不远,这些溃兵,想必是跟后金交过手的。他立刻道:“整队!骑兵在前,步兵在后,慢慢靠近,不许先动手!”
队伍很快调整好阵型,朝着斥候指的方向前进。没走多久,就看到前方的官道上黑压压一片人影,走近了才看清,那些人个个衣衫褴褛,有的丢了头盔,有的拿着断刀,有的胳膊上缠着染血的破布,正蜷缩在路边的雪地里,冻得瑟瑟发抖。听到马蹄声,他们先是惊慌地抬头,看到是明军的旗帜,才稍稍放松,却仍带着恐惧。
“你们是哪个部队的?怎么会在这里?”王巢翻身下马,走到一名看起来年纪稍长的溃兵面前。那溃兵约莫四十岁,脸上沾着泥和血,手里攥着半块干硬的饼,看到王巢身上的铠甲和腰间的佩刀,连忙跪了下来,声音发颤:“将军!我们是保定卫的兵,跟鞑子在顺义打了一仗,输了……”
“输了?怎么输的?”王巢扶他起来,语气平静却带着力量。
那溃兵抹了把脸上的雪,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鞑子的骑兵太猛了!马快,箭又准,冲过来的时候像一阵风!咱们的总兵带着兄弟们冲上去,可还没靠近,就被鞑子的箭射倒一片,骑兵一冲,咱们的阵型就散了……总兵战死了,兄弟们有的被砍了,有的跑散了,我们就一路逃到这里,不敢回去,也不知道该往哪去……”
周围的溃兵们也纷纷开口,你一言我一语,满是恐惧和绝望:“是啊将军,鞑子的刀太快了,我亲眼看到我旁边的兄弟,头都被砍下来了!”“我们的火枪还没装完弹,鞑子就到跟前了,根本没法打!”“顺义城里都被烧了,百姓们死的死,逃的逃,咱们要是不跑,也得死在那里!”
王巢看着这些溃兵,心里五味杂陈——他们不是逃兵,是打了败仗的士兵,是被后金的凶猛冲散了勇气的可怜人。他转头对身后的亲兵道:“去把营里的热粥和干粮拿过来,分给他们!再让医官过来,给受伤的人治伤!”
亲兵们很快抬着几大桶热粥过来,溃兵们围上来,捧着碗,手都在抖。有的溃兵蹲在地上,热粥刚到嘴边,眼泪就混着粥水往嘴里咽,哽咽着说:“多谢将军……我们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赵刚走到王巢身边,小声道:“将军,这些溃兵有好几千,要是都收编了,会不会影响咱们的行军速度?而且他们刚打了败仗,士气低落,说不定还会动摇咱们自己的军心……”
王巢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溃兵们身上——他们虽然疲惫不堪,却仍握着手里的武器,眼里除了恐惧,还有一丝不甘。“他们不是懦夫,只是没了章法,没了希望。”王巢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的溃兵都安静下来,“你们是大明的兵,不是逃兵!后金再猛,也怕咱们团结,怕咱们有章法!今日我王巢北上勤王,就是要杀鞑子,报仇雪恨!你们要是愿意跟我走,服从命令,我就教你们能对付鞑子骑兵的法子,让你们亲手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溃兵们愣住了,互相看了看,刚才那名年长的溃兵放下碗,走到王巢面前,跪了下来:“将军!我们愿意跟您走!只要能杀鞑子,报仇,我们不怕死!”
“我们愿意!”其他溃兵也纷纷放下碗,跟着跪下来,声音里带着久违的坚定——他们怕的不是打仗,是像之前那样,毫无章法地送死;如今有人愿意教他们法子,愿意带他们报仇,他们就有了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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