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卫所的校场荒芜得几乎看不出原貌,齐腰深的杂草被晨露打湿,踩上去黏腻作响。王巢站在校场中央的土台上,目光扫过台下稀稀拉拉的队伍——这便是蓬莱卫所原有的三百名士兵,衣衫褴褛如乞丐,身形佝偻似枯木,不少人手里连像样的兵器都没有,只是抱着根锈迹斑斑的铁矛,站在风里瑟瑟发抖。
“都站整齐些!”赵大勇在队伍旁来回踱步,声音里满是无奈。他昨夜已让人通知这些士兵今日校场集合,本以为能看到些军人模样,却没想到比传闻中还要不堪。一个老兵实在站不稳,晃了晃便跌坐在草地上,咳嗽着吐出一口黑痰,引得周围一片骚动。
王巢眉头紧锁,走下土台,伸手扶住那老兵。老兵的军装单薄得能透光,皮肤上布满冻疮与褶皱,手腕细得像根枯树枝,轻轻一捏都怕折断。“你多大年纪了?”王巢沉声问道。
“回…回大人,六十五了。”老兵喘着气,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在卫所待了四十年,从永乐爷那会儿就当兵了…”
王巢的心沉了下去。他沿着队伍一路走过去,所见景象愈发令人心寒:有年过花甲的老翁,有瘦弱不堪的少年,还有几个腿脚不便、需要人搀扶的伤员,真正能称得上“壮年”的不足五十人。走到队伍末尾,一个面色蜡黄的士兵突然眼前一黑,直直倒了下去,周围的人竟无一人敢扶——他们自己都饿得头晕眼花,哪还有力气助人。
“沈文,”王巢转身对等候在旁的沈文道,“把药箱拿来,先给晕倒的人喂点米汤。”他看着眼前这群“士兵”,语气沉重,“这哪是卫所军?分明是一群需要救济的灾民。”
沈文连忙让人取来米汤与药材,陈武则带着几个骨干将晕倒的士兵抬到一旁施救。王巢重新走上土台,目光扫过全场:“诸位都是卫所的老人,蓬莱的情况你们比谁都清楚。张怀安克扣军饷、变卖兵器,让你们受苦了。”
台下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杂草的沙沙声。过了许久,一个中年士兵才鼓起勇气喊道:“大人,我们不是不想当兵,是实在没力气啊!半年没发军饷,军田被占了,我们只能靠乞讨过活,哪还有心思操练?”
“我知道。”王巢点头,声音陡然提高,“但蓬莱面临海盗劫掠,百姓流离失所,咱们卫所军是守护这里的最后一道屏障!如今这副模样,能挡住海盗吗?能护住百姓吗?”
台下的士兵们低下头,满脸羞愧。王巢见状,放缓了语气:“今日召集大家,是要重整卫所军。年纪超过五十、身有残疾、实在无法作战的,本官会给你们分田地、发粮食,让你们安心务农;尚有战力的,留下来跟着本官操练,军饷按月发放,管饱管穿!”
话音刚落,台下立刻响起一阵骚动。一个瘸腿的老兵颤巍巍地问道:“大人,真的给我们分地?不骗我们?”
“本官说话算话!”王巢举起手中的地契,“张怀安兼并的四千亩土地,会全部还给百姓与老兵。你们清退后,每人能领五亩地,再发两石粮食,足够春耕过日子!”
士兵们爆发出一阵欢呼,不少人激动得抹眼泪。接下来的筛选异常顺利,王巢让陈武带着医官逐个检查:年过五十的、肢体残疾的、身患重病的,一一登记造册;年纪在二十到五十之间、身体康健的,单独站到另一侧。
夕阳西下时,筛选结果终于出来。沈文拿着名册走上土台,声音有些沉重:“公子,清退老弱病残两百零三人,剩余九十八人尚有战力。”
王巢看着那九十八个站得笔直的士兵,他们虽然依旧瘦弱,眼神里却多了几分光彩。“好!”他高声道,“留下的弟兄们,从今日起,你们就是蓬莱卫所军的骨干!明日起,每日辰时操练,午时发放军饷,陈武,你负责训练他们!”
“得令!”陈武应声上前,对着九十八名士兵行了个军礼,“弟兄们,跟着我好好练,将来咱们不仅能守住蓬莱,还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士兵们齐声应和,声音虽不洪亮,却透着一股久违的士气。王巢让沈文给清退的老兵们发放粮食与地契,看着他们扛着粮食、拿着地契蹒跚离去的背影,心中稍定——清退老弱不是抛弃,而是让他们能安稳度日,也让卫所军能真正恢复战斗力。
次日一早,衙署门口就贴出了招募新兵的告示。“招募卫所军青壮四百名,要求身家清白、年满十八至三十五岁、身体康健,入伍即发银二两、粮食一石,月饷五钱,战死另有抚恤!”告示刚贴出,就围满了流民。
“真的发银子?还管饭?”一个赤着脚的青壮不敢相信地问道。
“王大人说话算数!昨天清退的老兵都领了地和粮食,还能有假?”旁边一个识字的流民高声念完告示,激动得跳起来,“我要报名!我当过猎户,会射箭!”
招募点瞬间排起了长队。赵大勇带着十个骨干负责登记,沈文则带着医官检查身体,陈武亲自测试体能——举石锁、跑校场、练劈砍,虽然标准不高,却也筛掉了一批身体虚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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