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的嘴角腾起一缕淫邪的笑。他拍案大笑:“妙啊!妙哉!”那笑声像一盆滚烫的油泼上火,嘶的一声,火苗窜得很高。李儒眼底却有一道细不可察的阴影——他知道,每次太师被“欲”点燃,他的“权”便会露出罅隙。他微微侧首,望向门外的夜:“只盼那条绳,能拴得住虎的喉。”
——
翌日,大朝。
殿中钟磬肃然,百官衣带如林。董卓步入太极殿,笑意浓得几乎要滴出油。他一挥袍袖,当殿宣赏:有司加封,军器加给,粮道尽开。言至兴处,他目光横扫,落在一人身上:“奉先!”
吕布前出一步。玄甲之下,肩阔若山。他抱拳,沉声:“在。”
董卓大笑:“昨夜梦赤兔嘶鸣,今日马厩得一赤红烈驹,乃天赐也!赐温侯。”殿上低低的惊叹声像潮水涌起。吕布抬眼,目光在一瞬间像刀锋扫过董卓侧后——那里,李儒不动声色地垂着眼,拇指轻轻摩挲着甲骨扳指。
“谢太师。”吕布拱手。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
“另,今夜……”董卓笑意更盛,“司徒王允设家宴,为本相洗尘。奉先亦可同往。”
吕布稍顿,眼底深处有一道冷电一闪即灭。那电来自他的血里、骨里——它叫作“断史回声”。它在他耳畔无声敲击:此去之宴,旧史之中,你失去的不止是自由。选择收敛,得一时安;选择逆命,或有天翻地覆的惊雷。——他垂目,藏住那一道光。
“谨遵。”他道。
退朝时,王允站在殿角,袖藏于袖。两人擦身。微不可见的纸角从王允袖内滑入吕布掌心。吕布指尖一按,纸脆如薄冰。他未看,袖中一撮,便化为雪。他只是略微转首,眼尾对上王允一瞬。那一瞬里,像有棋子落在天元上。
——
黄昏,司徒府。
华灯初上,门第森严。王允假作轻松,亲自迎客。琴箫在庭中绕着一株老梅转,香气淡得近乎冷。三巡酒后,他拍手示意:“今日有一舞,聊佐清谈。”
风从廊下穿过,吹散了几片梅花。貂蝉徐徐入场,一袭素衣,不带珠翠。她不过轻握一柄白羽扇,便如将夜色一分为二——一半是雪,一半是火。
董卓坐在上席,笑得唇肉直抖,手指在案几上不住敲打。李儒面无表情,眼神却穿过重檐,像在计算廊下每一道阴影的长度。吕布斜坐,手中酒未动,眼神似醉非醉,像把刀倒插在鞘里。
貂蝉起舞。
她第一步踮足,扇影轻分,像在拨开一层看不见的纱;第二步回身,衣角扫过殿中心的青石,发出极轻的一声“嗒”。那“嗒”像落在董卓心尖。他笑声骤歇,眼睛贪婪地黏上她的身影。
舞至三叠,貂蝉忽然立定,缓缓抬眼,目光不望上席,不望堂中,而是越过一切,落在廊角的风里。那里无物,却像藏了一个人的呼吸。她眸子里起了薄薄一层雾,唇角微颤——那是一种几乎不可察的、只属于知情者的暗号。王允心中一跳:戏台,成了。
董卓果然坐不住。他哈哈笑,侧身对王允:“好!好!此女……本相要了!”他笑出油腥的气,又装作谦虚,“司徒莫怪,本相愿以百金、美宅相赠,以彰盛举。”
王允垂首,指尖紧紧捏住衣角,指节泛白。那一瞬,他几乎要脱口而出“不可”。然而貂蝉的背影在灯下微微一颤,像把刀在鞘里向后撞了一下。王允猛然醒悟,咬牙,作揖:“太师盛意,臣……不敢辞。”
李儒眼角微挑。他捕捉到王允袖间一瞬的颤意,又捕捉到吕布眼底一瞬的寒光。他心中一紧:这寒光不似为女色,像为一场将临的大雪。可他还未来得及再细察,董卓已拍案而起,令:“今日就接入太师府!”
吕布这才举杯,一饮而尽。他放下杯,缓缓起身,负手而立。廊下风凉,他的披风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甲片一线冷光。他忽然笑了笑,笑意极淡,淡得像风吹散的雪。他走过王允身侧,声音极低:“明日,午后。司徒府西厢。”王允微不可见地点头。
——
夜深,西厢。
烛火不盛,屋里只亮着一盏青灯。王允与貂蝉已在。风扫过竹影,影子像淡墨在墙上游走。门开又合,一阵寒气压住灯花,火舌缩了一寸。
吕布立在门内,没戴盔,黑发半束。他的目光在王允与貂蝉之间略一停驻,随即落在几上的棋盘。棋局未开,天元仍空。他伸手,执起一子,不落。他将那子轻轻掂了掂,然后放回棋盅。
“司徒今日酒,好。”他淡淡道。
王允起身抱拳:“温侯大驾,寒舍生辉。”话到一半,声音哽了一下。他忽然明白,这一夜,决定的不只是一个人的生死,还是一个朝代的方向。他抬起眼,迎上吕布的视线,眼底有泪意在光里一闪。
吕布看着他,忽然笑了:“司徒想杀的是董卓,不是我。”他走近一步,声音压低,像把刀锋摊在几上,“与其求我效忠,不如当我为刀。”他顿了顿,吐出每一个字,“一把,最锋利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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