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澈那双漂亮却盛满痛苦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近乎毁灭的、孤注一掷的光芒,直直地看向林砚秋。
“但是刚才那个杂碎!他用我师哥来威胁我!他怎么能,他怎么敢!”
他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冰棱,“我突然就不想再躲了,大不了,大不了就赔上这条命,反正师哥他一个人在那边,应该也很孤单……”
最后一句话,他说的极轻。
几乎飘散在空气里,却带着一种令人心脏骤缩的沉重与一丝扭曲的、令人窒息的慰藉。
林砚秋静静地聆听着,脸上惯常的那份慵懒闲适早已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全然的专注与接纳。
他没有出言安慰,也没有打断凌澈这迟来的、崩溃般的情绪宣泄。
只是在对方被巨大的悲恸淹没时,将自己面前那杯一直未动、温度已然恰到好处的花茶,再次无声地推近了几分。
直到凌澈激烈的喘息逐渐平复,只剩下细微的、无法控制的抽噎。
林砚秋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定海神针,带着一种奇异的、能穿透阴霾的力量:“江述。”
他清晰地重复了这个名字,仿佛要将其镌刻在某种无形的碑上。
然后,他看向凌澈,目光清澈、坚定,甚至带着一种看透世情的冷静:“他拼上性命去换一个真相,不是为了让你轻易放弃生命,去那边陪他。”
凌澈的瞳孔猛地一缩,愣愣地看着他,仿佛无法理解这句话。
“活着,凌澈。”林砚秋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千钧,重重砸在凝固的空气里。
“只有活着,才能让那些该死的人,付出他们应付的代价。”
“只有活着,才能让像江述、苏雯、秦疏那样的人,不至于白白牺牲。”
他顿了顿,身体再次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他的声音里仿佛带着一种引人堕落的诱惑和绝对的、不容置疑的自信:“而且,谁告诉你,报仇雪恨,就一定得赔上自己的命?”
“告诉我更多,关于‘珍珠名录’,关于你知道的那些‘意外’的细节,关于庞德,以及他背后可能还有的……其他人。”林砚秋的指尖在桌面上极轻地敲击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的眼眸深处仿佛有幽蓝的冷焰在静静燃烧,“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我能做到的或许比你以为的,更想和这位庞部长,以及他身后的魑魅魍魉,‘深入交流’一番。”
他看着凌澈那双被泪水洗涤过、重新燃起一丝微弱却顽固的希望火苗、却又布满彷徨与不确定的眼睛。
林砚秋缓缓地、极具分量地补充了一句,像是在许下一个沉重而郑重的承诺:“我恰好对那种……把鲜活的人当作可以随意交易、肆意践踏的玩物的垃圾,厌恶到了极点。”
他停顿了一下。
“庞德的末日快到了。”
林砚秋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枚投入寂静湖面的石子.
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信服的穿透力,清晰回荡在静谧的包厢里。
这并非空洞的安慰,而是一种基于绝对实力和清晰谋划的断言。
每一个音节都透着沉甸甸的分量。
凌澈猛地抬眼,猝不及防地撞入林砚秋那双碧蓝的眼眸。
那里面没有虚浮的同情,也没有轻率的承诺,只有一片清澈见底的坚定和一种洞悉一切后的冷静光芒。
这道目光像一道锐利而温暖的光柱。
破开他心中积压已久的厚重阴霾,精准地注入他那几近枯竭、只剩下绝望与悲愤的心湖。
凌澈胸腔里那股压抑了太久、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悲愤与绝望。
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信赖的、坚固无比的出口。
凌澈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仿佛咽下了所有翻腾的苦涩和犹豫,重重点头。
他的声音因情绪激动而略显沙哑,却轻而斩钉截铁。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中挤压而出:“我愿意。”
这不是一时冲动的豪言壮语。
而是历经漫长黑暗挣扎后。
抓住唯一一根救命稻草时。
倾尽全力的决绝。
“好。”林砚秋唇角极轻微地弯了一下。
那弧度转瞬即逝,像是赞许,又像是某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
带着一种与他慵懒外表不甚相符的杀伐果断。
他没有丝毫拖沓,手腕微抬,露出线条流畅的微型光脑,
林砚秋指尖在虚拟屏上快速划过几个优雅却高效的弧度。
接通了一个加密级别极高的通讯频道。
“陆川,”他的声音平稳如常,听不出丝毫波澜,“过来接个人,最高安保级别。地址同步给你。”
通讯那头立刻传来陆川平稳无波、如同精密仪器般可靠的回应:“明白,十分钟内抵达。”
没有多余的疑问,只有绝对的服从和执行效率。
切断通讯。
林砚秋的目光重新落回依旧身体紧绷、如同惊弓之鸟的凌澈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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