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罗憾坐在一旁,默默地为她添着松针,时不时递上一杯温水。他看着苏合香专注的侧脸,忽然想起初见她时的模样——那时她才十三岁,穿着粗布衣裙,站在合香居的门口,手里攥着半块胡饼,眼神却亮得像星星,说要跟着师父学制香。如今十年过去,那个瘦弱的小姑娘,已长成能撑起长安香文化的脊梁。
“阿罗憾先生,帮我取些辰砂来。”苏合香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阿罗憾连忙起身,从药柜里取出一小包辰砂,递到苏合香面前。只见苏合香用小勺舀起辰砂,小心翼翼地撒进乳钵里,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珍宝。她一边搅拌,一边轻声说:“辰砂能让麝香的香气更稳定,也能让香体呈现出暗红色,就像盛唐的落日,既有繁华的厚重,又有落幕的凄美。”
阿罗憾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忽然觉得眼眶发热。他知道,苏合香复原长安十二香,不仅仅是为了完成师父的遗愿,更是为了留住盛唐的记忆。这十二香里,有长安城的市井烟火,有大明宫的庄严华贵,有丝绸之路的驼铃声声,也有无数像他们一样热爱这片土地的人的心血。
不知不觉,天已蒙蒙亮。苏合香终于将麝香末捣成了细粉,她拿起香筛,将粉末细细筛了一遍,然后倒进铺着油纸的托盘里,用蜜蜡封存好。做完这一切,她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歪,倒在阿罗憾怀里。
“姑娘!”阿罗憾连忙扶住她,只见她脸色苍白如纸,呼吸也变得微弱。他慌乱地探了探她的脉搏,还好只是体力不支晕了过去。阿罗憾小心翼翼地将苏合香抱到床上,盖好被子,又让人去请太医。
待苏合香再次醒来时,已是午后。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脸上,暖洋洋的。她动了动手指,发现左臂的疼痛减轻了不少,想来是太医又换了新药。这时,她听见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抬头一看,竟是萧策。
“你怎么回来了?”苏合香又惊又喜。她知道萧策正忙着统筹长安周边的防务,按理说不该有空来行宫。
萧策走到床边,坐在矮凳上,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热,才松了口气:“听闻你受伤还执意复原麝香,我放心不下,便向陛下请了半个时辰的假。”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个小小的香囊,递到苏合香面前,“这是用你之前教我的法子做的安神香,你闻闻,有没有哪里不对。”
苏合香接过香囊,凑近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混合着沉香的气息萦绕在鼻尖,温和而舒缓。她笑着说:“很好,比上次进步多了,就是薰衣草的用量多了些,下次少放一钱便正好。”
萧策看着她眼中的笑意,心中的担忧渐渐消散。他知道苏合香一直背负着太多,既要复原长安十二香,又要操心战乱的事,可她从不抱怨,只是默默承受着。萧策握紧苏合香的手,轻声说:“迁都后,我会保护好你和陛下,也会保护好长安的百姓。待战乱平息,我们再一起回长安,看你把长安十二香的香气,重新洒满这座城。”
苏合香点点头,眼眶有些湿润。她知道前路艰难,安禄山的叛军势如破竹,迁都之路也必定充满险阻,但只要有萧策在,有阿罗憾在,有那些热爱盛唐的人在,她就有信心守住这最后一缕香魂。
这时,阿罗憾端着一碗粥走进来,见萧策也在,便笑着说:“正好,陛下刚派人来问,麝香复原得如何了。合香,你且尝尝这莲子粥,是御膳房特意为你熬的,补身子。”
苏合香接过粥碗,小口喝着。莲子的清甜在舌尖蔓延开,暖了胃,也暖了心。她看向桌上封存好的麝香末,又看向窗外湛蓝的天空,忽然觉得充满了力量。
三日后,迁都队伍启程。苏合香坐在马车上,怀里抱着装有长安十二香的锦盒。马车缓缓驶离长安城,她回头望去,只见明德门在夕阳中渐渐变小,最终消失在视线里。苏合香握紧锦盒,在心中默念:长安,等着我,待战乱平息,我定会带着长安十二香,回来续写你的繁华。
车外,萧策骑着马,身姿挺拔如松。他回头看向苏合香的马车,眼中满是坚定。他知道,这场战乱不仅是为了守护大唐的江山,更是为了守护像苏合香这样为传承文化而努力的人,守护这盛唐最后的香魂。
夕阳下,迁都队伍的身影渐渐远去,只留下一缕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长安城外的古道上,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关于坚守与传承的故事。而这缕香气,也将随着迁都队伍,走向远方,等待着再次回到长安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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