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裹挟着御花园最后一缕海棠香,漫过紫宸殿的飞檐时,苏清欢正对着医馆案上的《本草补遗》誊写批注。窗棂外,柳枝垂落的阴影里,两个内侍的身影急促得有些反常——明黄色的圣旨卷轴在风里晃出刺眼的光,打破了她刻意维持了半月的低调。
“安平县君接旨——”尖细的唱喏声穿透庭院,内侍捧着圣旨快步上前,语气里带着难掩的焦灼,“永嘉公主染急症,太医院束手无策,陛下有旨,速宣您即刻入宫!”
苏清欢执笔的手一顿,狼毫在宣纸上洇开一小团墨渍。永嘉公主,女帝唯一的幼妹,年方十四,是宫里头捧在掌心的明珠。前几日还听闻公主在御花园举办花宴,怎么突然就“急症”了?她心头微沉,起身接旨时指尖已泛起凉意——太医院那群浸淫医道数十年的老臣都束手无策,这病绝非寻常。若治不好,她这安平县君的爵位、先前救驾的功劳,怕是都要折在这宫里,弄不好还要赔上性命。
可皇命如刀,容不得半分推拒。苏清欢匆匆换了身素色宫装,将银针、解毒丹和一小盒消毒用的烈酒塞进药箱,跟着内侍踏上入宫的马车。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她闭目凝神,脑子里过了一遍太医院常治的急症:天花?麻疹?风邪入体?可若真是这些常见病,刘院使他们断不会惊动陛下宣她入宫。
养心殿偏殿的气氛凝滞得能拧出水来。殿内熏着浓郁的艾草香,却压不住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苏清欢刚跨进门槛,就见女帝一袭常服立在床榻边,鬓发微乱,眼下是掩不住的青黑。听到脚步声,女帝猛地回头,眼中布满红丝,声音沙哑:“清欢,你来了!快看看阿妹!”
苏清欢快步上前,屈膝行礼的动作都透着急切。床榻上的永嘉公主面色惨白如纸,原本光洁的脖颈、手臂上满是红肿的疹子,有些已经被抓挠得溃烂,淡黄色的脓液沾在锦被上,触目惊心。她伸手搭在公主腕上,指尖刚碰到皮肤,就被滚烫的温度惊得一怔——高热至少在三十九度以上,脉搏细弱急促,已是气若游丝的模样。
“刘院使,公主何时发病?最初是什么症状?”苏清欢一边问,一边小心翼翼地掀开公主的衣袖,仔细查看皮疹的形态。那些红疹边界清晰,凸起如疹,却比寻常风团更红肿,溃烂处的脓液带着淡淡的腥气,不似普通感染。
站在一旁的刘院使脸色灰败,躬身答道:“回县君,公主三日前赏花归来,夜里便说身上痒,起了些小红点。老臣们诊断是风邪入体,开了清热解表的方子,谁知次日就高热不退,红疹也越发多了,还开始溃烂……”他声音发颤,“用了三次药,都不见效,公主昨夜还昏厥了两次,实在是……”
苏清欢皱紧眉头。风邪入体?若是寻常风邪,清热解表的方子再怎么不济,也不至于让病情恶化得如此之快。她又俯身查看公主的咽喉,舌苔黄腻,咽喉红肿,却无痘疹迹象,排除了天花和麻疹。再看公主的眼睑,结膜充血,呼吸浅促——这些症状,倒像是……
她心头猛地一跳,一个念头窜了出来:过敏性休克合并细菌感染!可公主金尊玉贵,赏花时能接触到什么致敏物?而且症状如此凶猛,寻常过敏原绝无可能。
“陛下,臣需单独为公主诊治,还请屏退左右。”苏清欢抬头,语气坚定。女帝立刻点头,挥手让宫人、太医都退到殿外,只留了两个贴身嬷嬷在殿角候着。
苏清欢取出银针,在酒精灯上快速炙烤消毒,对准公主的曲池、血海、足三里等穴位刺入,手法快而准。又从药箱里取出一瓶淡绿色的药液,倒在干净的锦帕上,轻轻擦拭公主溃烂的皮疹——这是她用金银花、连翘、蒲公英熬制的药汁,能暂时清热解毒,抑制感染。
“嬷嬷,公主赏花那日,可接触过什么特别的花草?或是吃了什么不常吃的点心?”苏清欢一边擦拭,一边轻声询问。
守在一旁的张嬷嬷眼眶通红,仔细回想:“那日公主去的是西花园,赏的是晚樱,都是宫里常种的花,没什么特别的。饮食也和往常一样,就是用了块岭南进贡的椰子糕,可那糕点陛下也尝了,并无异样啊。”
苏清欢动作一顿。没有特殊接触?那致敏原到底是什么?她目光扫过床榻边的妆奁,里面放着一支象牙簪,簪头雕着精致的樱花,光泽温润,像是新制的。“这支簪子,公主何时戴的?”
“就是赏花那日早上,尚宫局送来的新贡品,说是岭南进贡的象牙雕成的,公主喜欢得紧,戴了一整日。”张嬷嬷答道。
苏清欢拿起那支象牙簪,入手温润,簪身光滑,看不出任何异样。她凑近鼻尖闻了闻,只有淡淡的象牙本身的腥味,并无其他异味。可心里的疑虑却越来越重——症状太蹊跷,若找不到诱因,就算暂时稳住病情,也随时可能复发。
时间不等人。苏清欢咬了咬牙,转身对女帝道:“陛下,公主病情危急,臣需取些公主的血液和脓液回去查验,方能确定病因。”她顿了顿,补充道,“就说是查验是否有毒物,免得惊动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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