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天幕如泼浓墨,连半分月色都被厚重云层吞得干净。黑石山矿场外围的荒草在夜风里簌簌作响,两道玄色身影贴着岩壁滑下,足尖点地时连草叶都未惊动——正是影卫中以潜行术冠绝同侪的影三,与精通机关遁甲的影九。
“东侧巡卫轮岗间隙有两炷香空当,库房的铜铃锁是前朝‘子母扣’,得劳你破局。”影三压着声线,指尖捏着张皱巴巴的矿场舆图,图上用朱砂标着管事院与账册库的位置,墨迹还带着几分未干的潮气——这是苏清欢昨夜亲自誊画,连护矿队换班的规律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影九颔首,从腰间革囊里摸出枚寸许长的黄铜细针,针尾缠着极细的银丝。两人猫着腰窜过碎石路,矿场里飘来的硫磺味混着汗臭扑面而来,远处传来护矿队员的吆喝声,灯笼的光晕在巷道口晃悠,投下长长的暗影。影三拉着影九贴在一处废弃矿车后,待那队巡卫走远,指尖扣着三枚透骨钉,精准打向库房檐角的风灯——“咔嗒”两声轻响,灯火骤灭,周遭瞬间坠入更深的黑暗。
库房的木门看着粗笨,门楣上却悬着两串铜铃,门闩处嵌着暗锁。影九跪蹲在门前,指尖的铜针探入锁孔,银丝顺着锁芯缝隙游走,不过弹指间,便听得“咔”的一声轻响,锁芯里的机括应声而开。他抬手按住门楣上的铜铃,示意影三推门,两人闪身入内时,连一丝铃响都未惊起。
库房里堆着半人高的粮袋与矿石,空气中弥漫着霉味与纸张的陈旧气息。影三从怀中摸出个巴掌大的琉璃灯,灯芯浸过特制的磷油,只燃着一点微弱的蓝火,恰好能照亮案上的账册。两人翻找得极快,影三指尖划过一叠泛黄的账册,突然顿住——最底下那本封皮写着“料石出入记”,翻开第三页,一行墨字赫然入目:“三月初七,提灰石粉五十石,管事李签。”往后数页,每隔十日便有一笔灰石粉提取记录,数额从三十石到八十石不等,签字都是“管事李”,却绝口不提用途,连领用部门都只画了个圈。
“就是这个。”影三从袖中摸出块桑皮纸,又取出个小巧的瓷瓶,倒出些透明药水,将纸覆在账页上轻轻按压。不过片刻,纸上便印出与账册分毫不差的字迹,连墨迹的晕染都一模一样——这是影卫特制的“拓影水”,遇墨即显,遇风即干。
刚将拓好的账页叠好藏入怀中,影九突然拽了拽影三的衣袖,指了指窗外。月色不知何时破云而出,恰好照在管事院的方向,檐角的铜铃在风里轻轻摇晃。两人对视一眼,矮着身子溜出库房,借着墙角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潜入管事李的院落。
管事房里还亮着灯,窗纸上映着个伏案书写的身影。影三与影九绕到房后,影九用铜针挑开后窗的插销,两人翻身入内时,管事恰好起身去倒茶。影三顺势躲到门后,影九则蹲在床底,指尖在床板下摸索——苏清欢曾说,这类管事惯用床底暗格藏私物。果不其然,他摸到块松动的木板,轻轻一抬,便露出个尺许见方的暗格,里面叠着几封火漆封口的密信,还有一本线装的私账。
影九刚将东西揣入怀中,外头突然传来管事的脚步声。两人来不及细查,转身便要从后窗撤离,可影三的衣角却不慎勾到了窗棂上的一根丝线——那线细如发丝,混在窗纱的纹路里,若非动作稍大,根本察觉不到。
“叮铃铃——!”
丝线另一端系着的铜铃突然炸响,刺耳的铃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管事房里的灯猛地熄灭,“有贼!”的嘶吼声紧接着响起,院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灯笼的光瞬间照亮了半个院子。
“走!”影三低喝一声,抬手将琉璃灯砸向追来的护矿队员,灯油泼在地上,蓝火瞬间窜起半人高。影九则从革囊里抓出把迷烟,朝着门口一撒,白色的烟雾迅速弥漫开来,呛得冲进来的人连连咳嗽。两人借着烟雾掩护,破窗而出,影三将密信与私账紧紧按在胸口,足尖一点院墙,身形如隼般掠起。
“别让他们跑了!”护矿队的头领提着大刀追出来,火把的光将两人的身影映在岩壁上。矿场里顿时乱作一团,喊杀声、脚步声、兵器碰撞声混在一起,火把的光在夜色里织成一片晃动的火海。影三与影九分头跑开,影三轻功更胜一筹,几个起落便甩开了身后的追兵,可回头一看,却见影九被七八个人围在空地上,肩上已挨了一刀,鲜血浸透了玄色衣衫。
“影九!”影三咬牙,就要回身去救,却见影九朝着他的方向猛地一挥手,口中喊着“带证据走!”,随即提着短刀冲向另一侧的追兵——他是故意引开人手,为自己争取突围的时间!
影三眼中泛起红血丝,却知道不能辜负影九的牺牲。他借着矿场里交错的巷道,左躲右闪,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远了。待他翻出矿场外围的山梁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胸口的密信被汗水与血水浸得有些发潮,那是方才突围时,胳膊被箭划伤留下的血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